“标准……流程?”李慕敏锐地捕捉到这个前所未闻的复合词,他微微前倾身体,眼中闪烁着思索的光芒,如同猎人发现了新的猎物踪迹。这个词组合简单,却似乎蕴含着一种将复杂事物条理化、规范化的强大力量。
“对,标准流程。”武泽苍肯定道,他组织着语言,尽量使其显得不那么惊世骇俗,“朕举个例子。比如,各地上报灾情——水患、旱魃、蝗灾、地动——这些奏折,内容五花八门,文风各异。有的地方官文采斐然,忧国忧民之情溢于言表,却半天说不清灾情究竟如何;有的则词不达意,语焉不详。朕每每需要耗费大量心神,在冗长的文字堆砌中,去寻找那几个关键的信息点:灾害发生于何时?具体在何地?灾种为何?波及范围多大?受灾人口、损毁田亩几何?当地府衙已采取了哪些应急措施?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他们到底需要朝廷提供何种支援,是钱、是粮、是人力,还是政策?”
他顿了顿,让这些具体的例子在臣子们心中沉淀,然后继续道:“倘若我们能制定一个固定的格式,或者说,一个‘模板’。要求所有上报灾情的奏折,必须依次包含这些要素,缺一不可。并且,要求数据尽可能准确,措辞力求简练。那么,朕拿到奏折,一眼扫去,关键信息一目了然,不必再于辞藻间跋涉,决策的速度和准确性,岂非都能大大提高?”
这个具体的设想,让李慕和张世安都露出了深思的表情。林惊羽虽然依旧沉默,但眼神微动,显然也在心中衡量此议的可行性。
武泽苍见初步引起了他们的兴趣,精神稍振,又举一例:“再比如,官员的任免升黜。什么级别的官员,由哪个衙门负责提名推荐?是吏部主导,还是地方大员举荐,或是朝中重臣保举?提名之后,由哪个部门负责考核其政绩、品行?是吏部考功司,还是都察院参与监察?最终,由谁拥有批准之权?是直接报朕御批,还是交由吏部、内阁会议决定?这一整套链条,如果能够形成固定、明确的规则,权责清晰,环环相扣,是否能减少部门之间的推诿扯皮,也能避免许多不必要的、试探性的请示?”
他越说思路越清晰,现代企业管理的框架在他脑海中与古代官僚体系不断碰撞、融合:“还有,朝廷各部院、地方各衙门,处理公务之时,是否也可以设定一个‘时限’?简单的事务,譬如公文传递、常规汇报,几日之内必须办结回复;复杂的事务,如工程营造、案件审理,也需明确各个阶段的进度,定期向上级或相关协同部门汇报进展。如此,可避免一件事递交上去,便如石沉大海,杳无音信,下面的人干着急,上面的人不知情,效率从何谈起?”
他将自己所能想到的,关于标准化、流程化、时效性、权责对等等现代管理理念,结合这个帝国的实际状况,一点点地阐述出来。这些想法,对于李慕、张世安这样浸淫传统政务多年的官员而言,无疑是极具冲击力的。
李慕的眼睛越来越亮,他思维敏捷,善于接纳新事物,立刻意识到了这其中蕴含的巨大效率提升潜力和对官僚体系的革新力量。他忍不住抚掌赞叹,声音中带着一丝兴奋:“陛下此议,实乃洞见症结,高明之至!若真能依此推行,必能去芜存菁,使信息传递精准高效;厘清权责,使各部门各司其职,减少内耗;更可督促官吏,勤于职守!此乃革除积弊、提升国力的良方!”
他仿佛已经看到了一个条理分明、运转高效的行政体系在眼前展开。
然而,张世安则显得更为谨慎持重。他抚着颌下长须,沉吟良久,方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充满忧虑:“陛下所思所虑,高瞻远瞩,切中时弊,老臣……深为叹服。”他先肯定了皇帝的想法,然后话锋一转,“然……陛下,此举牵涉之广,震动之深,恐非易事啊。”
他抬起眼,目光中充满了对现实复杂性的深刻认知:“我朝立国已久,各级官员早已习于旧规,习惯于原有的文书格式、办事节奏和权力运行模式。骤然变更,如同令江河改道,恐生巨大抵触。此其一。”
“其二,”他伸出第二根手指,“这‘标准’由谁来制定?由中书省?由吏部?还是由陛下亲定?如何确保制定出来的标准是公正合理的,能够兼顾各方情状,而非闭门造车,脱离实际?若标准本身有失偏颇,执行下去,岂非谬种流传,贻害更甚?”
“其三,”他的语气愈发凝重,“关于‘时限’。规定过宽,则形同虚设,毫无意义;规定过严,下面官吏为了在规定时限内应付了事,恐会滋生敷衍塞责、欺上瞒下之风,甚至为了追求速度而牺牲质量,酿成更大的疏漏。这其中的分寸,如何把握?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啊,陛下。”
张世安的一席话,如同一盆冷水,浇在了略显热烈的气氛上。他考虑的不是理念是否先进,而是推行过程中必然会遇到的、盘根错节的阻力、潜在的风险和操作的难度。这是经验老到者的远见,也是改革路上必须正视的绊脚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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