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湘云的手指第三次摸过腰间那个已然干瘪的锦囊,指尖传来的空荡感让她心头一阵发紧。穿越以来最大的危机,不是陌生的环境,也不是迥异的语言,而是这实实在在、冰冷无情的生存问题——他们快没钱了。昨日还能在客栈要两间简陋的下房,今日若再没有进项,黄昏时分,他们就得拖着疲惫的身躯,面对露宿街头的窘境。
李沛然坐在她对面的矮凳上,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面前摊着他们全部的家当:几块散碎银子,以及一小堆开元通宝。他正拿着一根小树枝,在地上写写画画,嘴里念念有词,试图用他那现代人的经济头脑理清这唐代的货币体系。
“不对啊,湘云,”他抬起头,脸上写满了困惑和挫败,“我按史书和咱们这两天打听的行情粗略估算,一两银子理论上能换一贯钱,也就是一千文铜钱。可咱们昨天去吃饭,一碗素面要十五文,住一宿最差的客栈也要每人三十文。按这购买力,咱们这点碎银子,不该这么快就见底啊?”
许湘云叹了口气,拿过李沛然手里的小树枝,将他画在地上的混乱公式抹去:“我的李大才子,别算理论值了。咱们昨天问路,给那带路的小童打赏,你是不是随手就摸了一块二钱重的碎银?人家小童愣了半天,千恩万谢,差点给你磕头。后来去茶摊,一碗茶两文钱,你递过去一块银子,摊主找不开,最后愣是没收钱,白送了我们两碗。还有,今早买这几个胡饼,六个铜板一个,我给你四十文钱让你去买四个,你倒好,直接把四十文全递过去,要不是那卖饼的大婶老实,给你找了十六文,咱们又亏了。”
李沛然被说得哑口无言,脸微微发红。他来自一个扫码支付、对纸币都嫌麻烦的时代,对这种以金属重量计价的、繁琐无比的货币体系实在难以适应。“我……我不是想着方便吗?谁知道这里小额交易全用铜钱,银子反而是大额结算,找零这么困难。”
“这就是问题所在。”许湘云压低声音,“咱们就像揣着几张百元大钞去路边摊买早餐,不仅摊主为难,还容易露富惹眼。我担心,咱们之前几次用银子,可能已经被有心人盯上了。”她说着,警惕地扫了一眼窗外嘈杂的街市。
生存的压力,如同渐渐收网的绳索,勒得两人有些喘不过气。李沛然的诗词歌赋、历史知识,在此刻换不来一顿饱饭;许湘云的职场技能、项目管理,也变不出一枚救急的铜钱。现实残酷地告诉他们,在大唐,首先要学会的,是如何像一个真正的唐人那样活着。
沉默片刻,李沛然猛地站起身:“不行,坐以待毙不是办法。我去城里那些文人聚集的书坊、酒肆转转,看看能不能靠‘评诗’或者‘论道’先混个脸熟,哪怕换几文润笔费也好。”他整理了一下身上那件因为连日奔波而显得有些皱巴巴的圆领袍,努力想维持一份士子的体面。
许湘云点了点头:“也好,分头行动。我去西市看看,那边食肆酒楼多,或许需要帮工。总得先找个落脚点,把每天的嚼谷挣出来。”
两人在客栈门口分开,汇入江夏城清晨涌动的人流。江夏作为长江重镇,水陆要冲,开元盛世的繁华在此展现得淋漓尽致。街道两旁店铺林立,旌旗招展,贩夫走卒的叫卖声、车马碾过青石路的辘辘声、码头传来的船工号子声,交织成一曲充满烟火气的盛世交响。但此刻,这对穿越而来的恋人却无心欣赏,他们像两条误入汪洋的小鱼,在生存的浪潮中奋力挣扎。
李沛然按照打听来的方向,找到了一处颇为雅致的书坊。坊内墨香四溢,几个穿着襕衫的文人正在翻阅典籍,低声交谈。李沛然深吸一口气,走上前去,试图用他超越时代的诗词鉴赏眼光切入话题。他提到几句此时尚未问世、但后世广为传颂的佳句,点评其精妙之处。
起初,确实引起了旁边一位中年文士的好奇:“哦?这位郎君见解独特,不知师从何人?”
李沛然心下微喜,谦逊道:“小子游学四方,偶有所得,不敢言师承。”
然而,当对方开始引经据典,探讨具体的经义章句、音韵训诂时,李沛然顿时捉襟见肘。他那点古文功底,应付高考尚且足够,但在这些浸淫典籍多年的唐代文人面前,立刻显得浅薄苍白。对方问及某本当代流行但他闻所未闻的文集时,他只能支吾以对。那文士眼中的好奇渐渐转为疑惑,最后化作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拱了拱手,便转身与其他友人交谈,将李沛然晾在了一边。
李沛然脸上火辣辣的,仿佛挨了一记无声的耳光。他狼狈地退出书坊,刚才的雄心壮志被现实浇了一盆冷水。知识储备的结构性差异,不是靠一点先知先觉就能弥补的。在这个圈子,没有扎实的经学根基,仅靠“奇谈怪论”,难以获得真正的尊重和立足之地。
与此同时,许湘云也在西市遭遇了挫折。她连续问了几家看起来规模不小的食肆,是否需要厨娘或帮工。掌柜或管事打量着她虽然整洁但明显不是本地人、且年纪轻轻(唐代观念)的女子,大多直接摇头。有一家酒楼的胖管事倒是多问了几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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