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本觉寺钟声未响,住持觉远大师便亲自率领众僧,来到了祖师禅院门前。
禅院在寺院最深处,背靠悬崖,面朝深谷,是开山祖师坐化之地。自八十年前祖师圆寂,这里便封存起来,每年只在祖师忌日开启祭祀,平日连只飞鸟都不敢靠近。
院门是厚重的楠木门,门上挂着三尺长的铜锁,锁身锈迹斑斑,锁孔几乎被铁锈堵死。门楣上悬着一块匾额,金漆早已剥落,只依稀能辨出“祖庭”二字。两侧楹联也模糊了,唯有末尾“尘”“缘”二字,还勉强可认。
义净法师请来的锁匠,是个六十多岁的老头子,须发花白,手却极稳。他用特制的药水浇在锁孔里,等铁锈软化,再用细钩一点点掏。整个过程鸦雀无声,只有钩子刮擦锁芯的细微声响,刺得人耳膜发痒。
足足掏了一炷香时间,锁匠才直起身,擦了把汗:“行了。”
他取出巨钳,夹住锁身,用力一拧——
咔嚓!
铜锁应声而断。
断口处不是金属光泽,而是暗红色的,像干涸的血。锁匠吓了一跳,连退三步,不敢再碰。
觉远大师上前,亲手推开院门。
“吱呀——”
门轴转动的声音极刺耳,像垂死老人的呻吟。随着门开,一股陈腐的气息扑面而来——不是霉味,也不是灰尘味,而是一种说不清的、混合了香火、纸张、木头、还有某种甜腻气味的复杂气息。
院内景象映入眼帘。
荒草齐腰,在晨风里瑟瑟抖动。草叶不是绿色,而是一种枯黄中带着暗红的颜色,像被血浸过。院子中央有口古井,石栏上爬满了一种暗红色的藤蔓——藤蔓粗如儿臂,表皮光滑,却生着细密的倒刺,在晨光里泛着金属般的光泽。
正堂的门虚掩着。
觉远大师率众而入。堂内光线昏暗,只有几缕晨光从破败的窗纸漏进来,照出空气中飞舞的尘埃。正对门是一张供桌,桌上供着一尊真身像——正是开山祖师。
像不是泥塑,也不是木雕,而是祖师的肉身,经过特殊处理后,涂以金漆,成了金身。虽时隔八十年,却依旧栩栩如生:面容清癯,双目微闭,唇角似笑非笑,仿佛只是睡着了。最奇的是那双眼睛——明明闭着,可每个进来的人,都觉得祖师在看着自己,目光悲悯,又带着某种洞悉一切的深意。
众僧在像前焚香跪拜。义净法师却径直走向供桌后的一扇小门——那是通往厨房的门。
厨房在正堂西北角,是个独立的小间。门是普通的木门,没上锁,轻轻一推就开了。
里头景象,让所有人都倒抽一口冷气。
蛛网密布,灰尘积了厚厚一层,灶台、水缸、碗柜,全都蒙在灰里。可就在这片污浊中,灶台上却有一处,纤尘不染——
那里端端正正放着一把扫帚。
扫帚很旧了,帚身是用湘妃竹削制的,竹质润滑,通体晶莹,在昏暗的光线里泛着温润如玉的光泽。竹柄共九节,节节匀称,最奇的是第七节——那里天然生着一个旋纹,形状竟像极了女子的腰肢曲线,纤细袅娜。
帚头用的也不是寻常的竹枝,而是一种银白色的细丝,根根透亮,像女子的长发。那些细丝被整齐地扎成一束,束口处系着一根褪了色的红绳。
而就在帚柄顶端,簪头的位置,正粘着那枚“追影符”。金珠微微颤动,发出淡淡的、温暖的光,与周围阴暗的环境格格不入。
义净法师缓缓走近。
离扫帚还有三步时,他停下了。双手结印,口中念念有词,眉心渐渐浮现一点金光——那是开了天眼。
天眼所见,与肉眼截然不同。
那把扫帚,根本就不是死物。它被一团浓得化不开的青气包裹着,青气中,隐约可见一个女子的身形——蜷缩着,抱着膝,将脸埋在臂弯里。青气从她身上散发出来,丝丝缕缕,与扫帚本体相连,像脐带,像根系。
而那枚追影符,正贴在女子虚影的发间,像一支小小的金簪。
“湛然,”义净回头,“你过来。”
湛然从人群中走出,脚步虚浮,脸色惨白。他走到灶台前,看向那把扫帚,浑身开始发抖。
“仔细看,”义净指着扫帚,“可认得?”
湛然瞪大眼睛,目光从帚柄缓缓扫到帚头。当看到第七节那个腰肢状的旋纹时,他猛地一震,颤手指向那里:“这……这是她腰间黑痣的位置!我……我抚摸过无数次,绝不会认错!”
话音未落,扫帚忽然无风自动。
不是被风吹动的那种动,而是像活物般,缓缓立了起来。帚柄上的竹节,一节一节,依次亮起青荧色的光,像脉搏在跳动。帚头的银丝根根竖起,如怒发冲冠,在空中缓缓飘拂。
最可怕的是帚柄——竹皮表面,渐渐渗出琥珀色的液体,一滴,两滴,滴在灶台上,竟发出“滋滋”的声响,将灰尘蚀出一个个小坑。
“妖孽,还不现行!”义净厉喝,手中桃木剑一指。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喜欢中国古代奇闻录请大家收藏:(m.2yq.org)中国古代奇闻录爱言情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