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总结道,语气无比肯定:“经纬斜纹以求其韧,薯莨重浆以御其湿,闽靛深染以固其色——三者合一,方成此布!其用料之讲究,工艺之繁复,针对性之强,在京畿之地,莫说罕见,简直是闻所未闻!此地富贵者穿绸缎,平民用普通麻棉,谁需此等专为搏击风浪而生的‘战衣’?”
一番剖析,如抽丝剥茧,层层递进,将一块布料的产地、工艺、用途,乃至其背后蕴含的地域文化、生存环境,清晰地展现在苏芷晴面前!权威,专业,令人信服!
苏芷晴心中已然雪亮。这蓝色的纤维,如同一把钥匙,精准地打开了一扇通往遥远东南沿海的大门!它将永陵的窃案,与那片波涛汹涌的大海,紧密地联系在了一起!
她强压下心中的激动与震撼,问出了最后一个关键问题:“余老,依您看,此等布料,可否为宫中所用,或是……某些特殊衙门的定制之物?”
余老闻言,嗤笑一声,摇了摇头,语气带着一丝不屑:“宫中用度,首重规制、华美、舒适。内织染局所出,无论绸缎纱罗,皆求精工细作,彰显天家气派。岂会用此等粗重、僵硬、专为劳苦力设计的布料? 至于官府,衙役兵丁虽有号衣,也多为寻常棉麻,求其统一易得,断不会耗费如此工时,特制此等地域性极强的衣料。此布,必出自民间,且是特定地域、特定行当的民间!”
至此,所有可能性都被排除,结论唯一而清晰!
苏芷晴站起身,对着余老,深深一揖到地:“晚辈苏芷晴,谢过余老指点迷津! 此鉴定于晚辈,于托付此事之人,恩同再造!”
她从袖中取出早已备好的、远超之前数额的一张银票,连同之前那张未动的,一起恭敬地推到余老面前:“区区心意,不足挂齿,万望前辈笑纳,聊补冬日用度。”
余老目光扫过银票,却并未去接。他抬起浑浊却清明的眼睛,看着苏芷晴,缓缓道:“姑娘,老夫年迈,于世无争。今日之言,出于技艺本心,非为钱财。这银票,你收回吧。”
苏芷晴心中一暖,更生敬意。但她坚持道:“前辈高义,晚辈敬佩。但此乃晚辈一点心意,亦是酬谢前辈深夜劳顿。前辈清贫,就当是晚辈替这京中仰慕您手艺的后辈们,略尽孝心。请您务必收下!”
余老沉默片刻,看着苏芷晴诚恳而坚持的眼神,终于轻叹一声,将那张数额较小的银票收起,大的那张推回:“如此,足矣。”
苏芷晴知他性情,不再强求。她神色转为无比凝重,压低声音:“余老,今日之事,关乎数条人命,乃至更多人的安危。晚辈恳请您,务必守口如瓶,对任何人,哪怕是至亲好友,也绝不可提及半分!”
余老面色一肃,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他抬起枯瘦的手,指天为誓,声音低沉而郑重:“皇天在上,后土在下。我余四海今日所见所言,出我之口,入你之耳。若有半字泄露,叫我不得好死,永世不得超生!”
这是一个老匠人最重的誓言。
苏芷晴心中一块大石落地。她再次深深一礼,不再多言,小心收好乌木盒和剩余的银票。
余老颤巍巍地站起身,摆了摆手:“去吧。夜深了。”
苏芷晴戴上兜帽,最后看了一眼这位身怀绝技却晚景凄凉的老匠人,转身,悄无声息地融入厢房外的黑暗中。
屋内,油灯依旧。余老独自坐在桌前,望着那跳跃的火苗,久久未动。他干瘪的嘴唇微微蠕动,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喃喃自语:
“闽浙的‘海魂布’……怎么会出现在这京城天子脚下? 唉……多事之秋,怕是要起风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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