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本还想再劝,不料萧老太妃先笑了起来,笑声舒畅愉悦:“呵呵呵……好!果然是个心思缜密、口齿伶俐的机灵鬼儿!这番话既祝了哀家安康,又全了礼数,避了忌讳,哀家听着,这心里真是高兴的很呐。”
她似乎是越看李珩越觉满意,转头对身旁侍立的贴身大宫女吩咐道:“去,把哀家收着的那枚金镶玉的扳指取来,赏给安国公,就当是哀家给的见面礼了。”
宫女领命而去。老太妃又看向李珩,语气愈发温和:“去岁你大婚,进宫谢恩奉茶时,哀家正在静修,未曾得见。平日里哀家多在宫里念念佛经,极少出门走动,故而之前一直不曾瞧见过,倒是听宫里上下,不少人提起过你的名号。”
她如数家珍般道:“老尚书李晏的孙儿,年少时家道中落,颇经历了些波折,为了生计曾投身商旅,却以诗词才华名动京师。后又屡次慷慨捐资,救济国困。更曾只身南下扬州,替皇帝查处吏治积弊,立下大功,这才得以留职锦衣卫。任职以来,屡破大案,为我大周惩治了不少贪官污吏,整顿朝纲……”。
“不过是人臣之本分,份内之责,臣当不得如此盛赞。”李珩赶紧抱拳躬身。
老太妃微微颔首,目光中带着欣赏与一丝感慨:“有人赞你是才华横溢、风流倜傥的‘公子珩’,也有人敬你是执法如山、不畏强权的‘铁面青天’,自然……也免不了有人说你是手段狠辣、滥杀成性的‘小人屠’。”
她顿了顿,看着李珩,眼中那抹慈爱之色更浓了几分,轻笑道:“呵呵,今日哀家亲眼一见方才觉得,那些名头都,无论褒贬,与你而言,皆太过沉重。你呀,说到底,不过还是个孩子模样。”
李珩闻言,立刻顺势跪倒在地,双手接过宫女送上的那枚触手温润、价值不菲的金玉扳指,叩首谢恩:“臣,叩谢太妃娘娘厚赏!太妃娘娘金口玉言,说得再对没有了!臣在太妃娘娘跟前,无论年岁几何,官居何位,永远都只是个孩子罢了!”
他这番带着几分撒娇意味的乖巧回答,顿时逗得皇帝、皇后连同萧老太妃本人一齐开怀大笑起来,殿内气氛一时融洽无比。
李珩借着这片欢声笑语,再次恭敬告退。转身走出祈年殿的那一刻,他脸上恭敬的笑意微微收敛,眼底掠过一丝深思。萧老太妃今日的态度,着实有些出乎他的意料,那莫名的慈爱……究竟从何而来?看来有必要让锦衣卫仔细扒一扒萧太妃的底细才好。
他摇了摇头,暂且压下心中疑虑,如今棋局已至中盘,每一步都需谨慎,且走且看吧。眼下,还有更多要紧事等着他布局。
李珩刚踏入府门,身上的朝服还未换下,柳含香便迎了上来,低声禀报:“爷,贾环和沈良一同来了,正在客厅候着,说是来给您拜年。另外……沈大人把漱玉、漱兰两位姑娘,又给送回来了。”
李珩闻言,眉头微挑。沈良如今已是锦衣卫指挥佥事,执掌经历司,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寄人篱下的落魄文人,如今,他在京城有了自己的宅邸。
漱玉、漱兰姐妹本是沈良的女儿,早年,随父投奔李珩,后被安排在可卿身边照顾。李珩多次提出让两姐妹,回父亲身边去做正经的官家小姐,岂料不仅沈良坚决不肯,连漱玉、漱兰自己也跪求,情愿留在可卿身边做侍女。虽则李珩和可卿,及府里所有人,从未将她们视作下人,但终究名分如此。
年前,李珩借着过年的由头,硬是将二女送回了沈府,本以为此事就此了结,没想到沈良竟又给送了回来。
“这个沈良……”李珩无奈地摇摇头,脚下却不停,径直往客厅走去。
客厅内,贾环与沈良正坐着喝茶,见李珩进来,连忙起身行礼。
“给姐夫(主公)拜年!”两人齐声道。
李珩摆手让他们坐下,寒暄几句后,目光便落在沈良身上,笑着道:“沈先生,你这可就让我难做了。年前我好容易才把两位千金送回你府上,让你父女团聚,享享天伦之乐,你这怎么又给送回来了?莫非是我这国公府里的饭食,比你这佥事府的更香不成?”
沈良闻言,立刻站起身,竟撩袍跪倒在地,神色激动而诚恳:“主公切莫如此说!折煞学生了!”
他声音带着感激与决绝:“学生本是扬州一介穷酸腐儒,当日若非主公于路上仗义相救,我父女满门,早已与亡妻一同曝尸荒野,焉能活到今日?更蒙主公不弃,悉心栽培,极力举荐,学生方能侥幸入得锦衣卫,忝居佥事之位,得享今日富贵!主公于我沈家,恩同再造!学生纵万死亦难报其万一!”
他抬起头,眼中满是坚定:“如今犬子得蒙主公安排,已在莫镇抚使麾下学习本事,前程已有依托。学生唯有让这两个不成器的女儿,留在主公与夫人身边,尽心侍奉,略尽绵薄之力,方能使学生心中稍安片刻!恳请主公……万勿再驱赶她们!否则,学生……学生唯有长跪不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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