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无声的功勋
沿城路事件如同一块投入深潭的石头，在南水县这潭表面平静的水面下，激起了几圈只有极少数人才能感知的涟漪后，便迅速沉底，仿佛从未发生过。报纸广播里没有任何相关报道，市井街坊间也听不到丝毫议论。但王超清楚，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几天后的一个傍晚，赵科长再次让老陈捎来口信，请王超晚上去家里坐坐。这一次，气氛与上次截然不同。
开门的是张阿姨，脸上带着比往日更热情三分的笑容：小王来了，快进来，老赵在屋里等你呢，还泡了好茶。 她接过王超手里象征性提着的半斤水果，低声快速说了句，老赵今天心情好着呢。
王超心下稍安，走进书房。赵科长正坐在茶几旁，慢条斯理地斟着两杯茶，茶香袅袅。见到王超，他脸上露出一种复杂难言的神情，有赞赏，有庆幸，更有一丝如释重负。
超儿，来了，坐。赵科长指了指对面的位置，将一杯茶推到他面前。
赵叔。王超依言坐下，腰杆挺直，静待下文。
赵科长没有立刻说话，而是端起自己那杯茶，细细品了一口，仿佛在斟酌词句。半晌，他才放下茶杯，目光落在王超脸上，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事情，过去了。那边......处理得很干净，人赃并获，没造成任何损失。
王超的心脏平稳地跳动着，他微微点头：那就好。
这次，你立了大功。赵科长的语气加重了些，虽然不能明说，但该知道的人，心里都清楚。上面......很满意。
王超没有接话，只是安静地听着。他知道，重点在后面。
赵科长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李向前同志那边，我也简单通了气。他让我转告你一句话：小同志嗅觉很灵敏，立场也很坚定，是棵好苗子，要好好培养。
李向前的评价！王超心中一动。这看似简单的几句话，分量却极重。嗅觉灵敏指向他获取信息的能力（尽管来源被模糊成司机闲聊立场坚定则是肯定他及时上报的行为和政治可靠性，好苗子要培养更是几乎明确的未来扶持信号。这比他预想的结果还要好。
多谢李同志肯定，也多亏赵叔您及时决断，向上反映。王超谦逊地把功劳分了出去。
赵科长摆摆手，脸上露出一丝真正的笑意：行了，跟我就不用客气了。这次的事，你我都清楚关键在谁。不过，明面上的奖励是没有的，甚至连一张奖状都不会有，你要理解。
我明白，赵叔。这种事，悄无声息就是最好的结果。王超坦然道。他本就没指望得到公开表彰，能借此巩固与赵科长、甚至李向前这条线，获得他们更深层次的认可和未来的潜在支持，已经是最大的收获。
你能这么想，很好。赵科长赞许地点点头，随即话锋一转，不过，虽然明面上没有，但实际的好处，还是会有一点。他指了指放在书桌角落的一个牛皮纸文件袋，那里面的东西，你走的时候带上。
王超目光扫过文件袋，心中有些好奇，但没有多问。
赵科长继续道：是关于你们厂之前申请的那个技术革新项目。我跟老李提了一嘴，他虽然没直接表态支持资金，但他以计委调研的名义，给你们协调了一批计划外的钢材边角料和几种标准型号的轴承、齿轮指标。东西不多，也不起眼，但应该够你们那个技术革新小组鼓捣一阵子了。手续都办好了，直接去县物资站提货就行，走的是计委下属单位技术试验的渠道，不会引人注意。
王超闻言，心中顿时涌起一阵惊喜！这简直是雪中送炭！他正愁如何绕过资金壁垒，搞到合适的材料来进行更深入的设备改进试验。这批计划外的物资，虽然量不大，但来源正当，用途清晰，正好解了他的燃眉之急。这比直接给钱更稳妥，也更实用。
赵叔，这......这太感谢了！真是帮了我们大忙！王超这次的道谢带上了十足的诚意。
这是你们自己争取来的。赵科长意味深长地说，上面看到了你们厂积极主动搞技术革新的态度和潜力，给予适当的资源倾斜，也是合情合理。好好干，拿出点实实在在的成果来，比什么都强。
您放心，我们一定不辜负领导的期望！王超郑重承诺。
又坐了一会儿，聊了些厂里的日常和生产情况，王超便起身告辞。赵科长亲自将他送到门口，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切尽在不言中。
王超提着那个看似不起眼的文件袋离开赵科长家，脚步比来时轻快了许多。夜空繁星点点，晚风拂面，带着初夏的微凉。他感到一种沉静的力量在体内生长。这次事件，他没有得到掌声和荣誉，却收获了更宝贵的东西——来自关键人物的认可和一条更为畅通的资源渠道。这是一种无声的功勋，其价值远超一时虚名。
回到家中，已是夜深。王超没有惊动家人，轻手轻脚地回到自己房间。他先将文件袋妥善收好，里面除了提货单，还有赵科长附上的一份简短的、以计委调研科名义出具的物资调用说明，手续齐全，天衣无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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