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的老者蜷缩着,怀中紧紧护着两个馒头。沈寒酥仔细一看,不由惊呼:“陈伯?”
这是沈家从前的花匠陈伯,最擅长培育牡丹。沈家鼎盛时,每年牡丹花开,父亲总要宴请宾客赏花,陈伯培育的“青龙卧墨池”曾名动江南。
陈伯听见有人唤他,抬起头,老脸涨得通红:“大小姐...老奴...老奴...”
那壮汉冷笑:“原来是沈家的奴才,难怪手脚不干净!”
沈寒酥取出荷包,递过一块碎银:“这些够买你的馒头了吧?”
壮汉掂了掂银子,这才满意离去。
沈寒酥扶起陈伯:“您怎么...”
陈伯老泪纵横:“老奴没用...儿子战死沙场,媳妇跟人跑了,留下个孙儿才六岁...实在是饿得没办法...”
福伯在一旁叹息:“陈伯的儿子是府上的护院,当年老爷遇刺,他舍身相救,这才...”
沈寒酥想起来了。五年前父亲遭仇家行刺,陈伯的儿子陈武为护主身亡,父亲感其忠义,厚待陈伯一家。没想到如今竟落得这般境地。
“您的孙儿现在何处?”沈寒酥问。
“在城外的破庙里...”陈伯哽咽,“病了半个月了,没钱抓药...”
沈寒酥当即道:“福伯,快去请大夫。陈伯,带我们去看看孩子。”
破庙在城外三里处,残垣断壁,四面透风。一个瘦小的男孩蜷缩在草堆里,脸色潮红,呼吸急促。
沈寒酥伸手一探,额头烫得吓人。她连忙解下披风裹住孩子,对福伯道:“快去雇辆车,送孩子去医馆。”
老大夫诊脉后,连连摇头:“拖得太久了,风寒入肺,只怕...”
陈伯扑通跪倒:“大夫,求您救救这孩子,他是陈家唯一的根苗啊!”
沈寒酥也道:“大夫,无论如何,请您尽力救治,药钱不是问题。”
老大夫开了方子,沈寒酥让福伯去抓药,自己则守在孩子床边。陈伯跪在一旁,怎么劝都不肯起来。
“大小姐,老奴对不起老爷,对不起沈家...”陈伯泣不成声。
沈寒酥扶起他:“陈伯快别这么说。陈武为救家父牺牲,沈家亏欠你们太多。”
服药后,孩子的热度稍退,呼吸也平稳了些。老大夫说若能熬过今夜,便有转机。
沈寒酥让福伯先送陈伯回去休息,自己则留在医馆照看孩子。夜深人静,她望着孩子稚嫩的脸庞,想起沈家鼎盛时,府中仆从上百,每逢年节,父亲总要额外封赏,说是感谢大家一年的辛苦。
那时她觉得理所当然,如今才知,那些赏银对普通人家意味着什么。
天将破晓时,孩子的烧终于退了。老大夫把脉后,面露喜色:“好了,这条小命算是保住了。”
沈寒酥这才松了口气,只觉得浑身疲惫。
回到小院,已是日上三竿。翠儿见她回来,连忙端上热粥:“小姐一夜未归,可把老夫人急坏了。”
沈寒酥简单说了昨夜之事,翠儿听得眼圈发红:“陈伯太可怜了...小姐,咱们得帮帮他。”
正说着,福伯引着一人进来:“小姐,林公子来了。”
林清源提着几包药材,笑道:“听说沈小姐身子不适,特地带了些补药来。”
沈寒酥连忙道谢,请他坐下喝茶。
林清源道:“前日去东山庄园,见到一位老花匠,说是沈家旧仆,培育的菊花极为出色。我与他聊起沈小姐,他才说出自己的遭遇。”
沈寒酥心中一动:“可是姓陈?”
“正是。”林清源点头,“我已请他回庄园照料花木,工钱从优。他的孙儿也可接去同住,庄上有私塾,孩子可免费入学。”
沈寒酥起身深深一礼:“林公子大恩,寒酥感激不尽。”
林清源连忙还礼:“沈小姐客气了。说起来,我还要感谢沈小姐。”
“谢我?”
“那日拍卖会,若不是沈小姐坚持要善待原店人员,我也不会想到这一层。”林清源真诚道,“这些日子接管庄园,才知沈家待下宽厚,庄上佃户无不感念。这些都是沈家积下的福德。”
沈寒酥心中感动,却也只是微微一笑:“家父常说,下人也是人,将心比心,方是长久之道。”
送走林清源,沈寒酥思索良久,对福伯道:“劳烦您再去打听一下,从沈家出来的旧人,如今都在做什么。”
接下来的日子,福伯四处奔走,将旧仆们的境况一一查明。
绸缎庄的织女们大多去了新开的织坊,工钱减半,还要日夜赶工;盐铺的伙计有的转行做了苦力,有的回乡种地;船队的船工最惨,有的在码头上做零工,有的甚至沦落为乞丐。
最让人唏嘘的是沈府的那些丫鬟。年轻的尚且能嫁人,年长的却无处可去。从前的大丫鬟彩云,被父母逼着嫁给一个六十岁的老翁做填房;负责绣房的秋月,如今在绣庄做活,眼睛都快熬瞎了;就连厨房的胖婶,也只能在街边摆个小吃摊,勉强糊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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