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不期而至的春雨,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
雨水不大,却缠绵不绝,冰冷刺骨。本就崎岖湿滑的井陉山道,瞬间变得泥泞不堪,如同巨大的沼泽。
汉军的行军速度被严重拖慢,沉重的粮车辎重深陷泥潭,寸步难行,押运的士卒叫苦连天。更糟糕的是,这场透骨的春寒让营地里咳嗽声此起彼伏,许多衣衫单薄的新兵和降卒病倒了,士气如同被雨水打湿的旗帜,沉重而低落,弥漫着不安的气息。
韩信站在帐口,望着灰蒙蒙的天空和泥泞的道路,眉头紧锁。
这场春雨,会否成为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会否让刚愎的陈余改变主意,重新审视李左车那被弃的坚守之策?
天时,似乎开始向赵军倾斜,为他的绝杀计划蒙上了一层阴霾。
几乎与此同时,张耳这位“监军”的活动也骤然频繁诡秘起来。他不再满足于在营中运筹帷幄,开始频繁地以“亲赴险地,联络关键人物,获取绝密军情”为由,仅带少量心腹护卫,深入井陉道两侧人迹罕至的山岭之中,有时一去便是数日,行踪飘忽。
韩信表面不动声色,甚至当众对张耳的“辛劳”表示嘉许,赞其“不避艰险,忠勤王事”。
暗中却命令心腹裨将陈武亲自挑选最机警忠诚、擅长山地追踪的斥候,对张耳进行严密而不露痕迹的监视,务必掌握其一举一动。
陈武带回的消息让韩信的警惕瞬间提到了顶点:张耳确实在接触一些行踪诡秘、身份难以确认的人,接头地点多在废弃的烽燧或密林深处。
有两次,其行踪轨迹甚至有意无意地逼近了赵军前哨的警戒范围,险象环生!更令人起疑的是,张耳某次深夜冒雨归营,带回的不是情报竹简,而是一个包裹得严严实实、透着神秘气息的紫檀锦盒。
韩信独自在帐中,指尖在冰冷的胸甲上划过,眼神锐利如刀。刘邦的猜忌,如同跗骨之蛆。张耳此举,是忠实地执行着监视牵制的“职责”,还是在谋划着什么?那锦盒之中,是联络信物,是密报,还是……别的什么东西?他必须加倍小心,张耳绝非易于之辈。
而第三个“意外”,则如同一缕飘渺的幽香,带着宿命般的意味和一丝莫名的悸动,悄然钻入韩信紧绷的神经。
在审讯一批赵军俘虏时,一个看似无关紧要的细节被负责的军官例行记录在案:一名重伤昏迷的赵军低级军官,在无意识的呓语中,反复念叨着几个模糊的词:“柏人……针……救命的仙姑……针……神了……”
军官只当是伤兵高热下的胡言乱语,未加重视。但当这份寻常的报告与其他军情一同呈送到韩信案头时,那一个“针”字,却像一道闪电劈开了他记忆的迷雾!
针……银针……虞瑶!韩信的心猛地一跳,呼吸为之一窒!虞瑶那神乎其技、能生死人肉白骨的银针之术,曾在他心中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记。
难道她此刻就在这赵国战场?在柏人邑?她为何在此?是巧合,还是……这个念头如同投入心湖的石子,激起层层涟漪,瞬间分散了他对眼前这场决定生死存亡的大战的绝对专注。
他立刻压下翻腾的心绪,以最严厉的口吻密令斥候:“速查柏人邑!是否有行医女子,善用银针,尤其救治军卒者!其形容样貌、行踪背景、居所往来,事无巨细,速速报来!” 一丝难以言喻的牵挂与探究,悄然混入了冰冷的杀伐之心。
就在韩信被春雨困扰、张耳异动和虞瑶线索搅动心神之际,一个足以改变战局的、令人震惊的消息如同惊雷般从赵军内部传来:广武君李左车,被陈余下令囚禁了!罪名赫然是“妖言惑众,动摇军心”!
韩信闻讯,先是心中剧震,随即一股难以言喻的狂喜如洪流般冲刷过全身!李左车被囚!陈余竟自断臂膀,亲手拔除了唯一能威胁汉军的毒牙!这简直是上天赐予的最大利好!
所有的阴霾——春雨的迟滞、张耳的疑云、甚至对虞瑶那一丝不该有的分神——瞬间被这巨大的转折冲散。陈余的刚愎和愚蠢,远远超出了他最乐观的预期!李左车那致命的毒计被彻底废弃,其本人身陷囹圄,意味着赵军已完全放弃了唯一能对汉军构成实质性威胁的战术。陈余,已亲手为自己掘好了坟墓!胜利的天平,开始不可逆转地向汉军倾斜!
几乎在同一时间,深入监视张耳的陈武也带回了解释其诡异行踪的详尽报告。原来,张耳频繁外出,甚至不惜冒险接触可疑人物,竟是在执行一项极其大胆、有效且…极其符合刘邦心意的反间计!
他利用自己在赵国盘根错节的旧关系网,巧妙地散布了大量真真假假的情报,核心信息便是:汉军因春雨连绵,粮草转运不济,已近枯竭;新兵怨声载道,逃亡日增;更关键的是——大将军韩信与副帅兼监军张耳(他自己)因战略分歧(是强攻还是暂退)而关系紧张,几近决裂,军心浮动,随时可能崩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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