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份来自检校的简报,像一枚投入深潭的石子,在朱元璋的心湖中漾开层层疑虑的涟漪。他挥退了左右,独自在乾清宫的暖阁内,对着那份薄薄的纸页,目光锐利如鹰。
“五皇子朱橚,近日频召太医署吏目刘纯问询医药,所涉庞杂,除常见本草外,更兼及金创、疠风、乃至毒物之理。” “另,常与坤宁宫内一伤残老宦密语,时长不定。” “索要之物,除药材外,尚有烈酒、细麻布、银铁等物,名目多为‘试药’、‘制器’。” “本月丙寅日,于西华门廊下,与守门老军韩四有短暂接触,赠一香囊,韩四近日咳喘略缓。”
一条条,一件件,看似都是孩童胡闹、或是一时兴起的“医癖”,但串联起来,落在朱元璋这等雄才之主的眼中,却透着一股不寻常的味道。
他不在乎儿子喜欢医术,甚至觉得若能略通岐黄,保重自身、调理后嗣也是好事。但朱橚所展现出的,绝非“略通”那么简单。那超越年龄的专注,那不合常理的索求,那隐隐向下层宦官、军士延伸的触角……
像什么?像在经营!像在收买人心!
尤其是最后一条,赠香囊于守门老军。守门军士虽位卑,却关乎宫禁要害。这小子想干什么?
一股寒意混杂着怒意涌上朱元璋心头。他想起之前宫中疫病流传时,这小子就出过风头;想起检校曾模糊地提及应天府似乎有个隐秘的、与医药沾边的影子,虽查无实据……难道?
“杜安道。”朱元璋忽然沉声开口。
一直垂手侍立在殿外阴影中的随堂太监杜安道立刻碎步趋入,躬身听令。
“朕记得,前些时日,你禀报过老五身边那个叫平安的小太监,似是旧伤反复,身体不适?”朱元璋语气平淡,听不出情绪。
杜安道心里猛地一咯噔,背后瞬间渗出冷汗。陛下怎么会突然问起这个?难道……他知道了什么?他强行压下心惊,毕恭毕敬地回答:“回皇爷,是有这么回事。奴婢见那平安面色不佳,行动也有些虚浮,想着他伺候五殿下,不敢轻忽,便多嘴问了一句,说是旧疾,歇歇就好。”他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哦?”朱元璋目光扫过他低垂的头颅,“既是旧疾,太医院可去看过?用的什么方子?效果如何?”
杜安道冷汗更多了,支吾道:“这……奴婢愚钝,未曾细问。想来……刘太医他们应是看过的。”
朱元璋不再追问,只是手指又敲了敲那份简报,沉默了片刻,忽然道:“传朕的口谕,让刘纯带着老五近期的医药记录,即刻来见朕。再把那个叫平安的小太监,也带来。”
“是!”杜安道如蒙大赦,连忙退出去传旨,心中却已翻江倒海。陛下亲自过问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太监的病?这绝非好事!他必须立刻通知侯爷那边,所有手脚必须彻底干净!
旨意传到坤宁宫时,朱橚正在偏殿指导平安练习打结。闻听旨意,尤其是听到朱元璋还要召见平安,朱橚的小脸瞬间绷紧。
来者不善!
马皇后也蹙起了眉头,担忧地看了小儿子一眼。她柔声对来传旨的太监道:“去回禀皇上,说本宫稍后带橚儿过去。孩子还小,莫要惊了他。”
那太监却为难道:“娘娘,皇爷特意吩咐,只召五殿下和刘太医、平安前去问话。”
马皇后心中一沉。这分明是要避开她单独询问!她握了握朱橚的手,低声道:“橚儿,去了好生回你爹的话,莫要害怕,但也莫要……太过特立独行。”她的话语里充满了暗示和忧虑。
朱橚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该来的总会来。他迅速对平安使了个眼色,低声道:“照实说病状,其他不知。”平安紧张地点头。
乾清宫内,气氛凝重。
朱元璋高坐御榻之上,面无表情地看着跪在下方的刘纯、朱橚以及浑身微颤的平安。杜安道垂手侍立在旁,眼观鼻,鼻观心。
“刘纯,”朱元璋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无形的压力,“五皇子近日都在钻研些什么医药啊?你一一道来。”
刘纯额头见汗,谨慎地回答:“回陛下,五殿下天资聪颖,于医道确有异禀。近日所问,多集中于《本草纲目》之辨析、人体经络脏腑之奥妙,以及……以及一些金创外伤处理之法。殿下仁心,言说日后若见伤患,或可略尽绵力。”
“金创外伤?”朱元璋目光微闪,“他一个深宫皇子,学这些何用?还有,朕听说,他还要了些烈酒、麻布、银铁,又是做什么?”
刘纯心跳如鼓,知道最关键的时刻来了。他按照之前与朱橚隐约达成的默契,尽量往“奇思妙想”上引:“殿下……殿下心思奇巧,言说烈酒擦拭或可清洁创口,避免‘邪毒’入侵;细麻布煮沸后用于包扎更为洁净;至于银铁……殿下似是想琢磨如何打造更小巧、更精密的……呃……针灸用具或解剖刀具。”他艰难地说出“解剖”二字,头垂得更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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