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家人正在犯愁,不知道如何处置小闺女。裴家两口子来到季家,二话不说拉上小闺女就走。季老太太不高兴,拦住:“别管是人是鬼,就是一筐土豆子,你想c走也得留句话。”裴家男人赶紧赔不是,女人非要把小闺女领走。
季家把“老酒糟”找来做中人,双方对证才能认亲。裴家“亲妈”一把鼻涕一把泪,回忆哺育抚养闺女的一件件往事,闺女什么时候会笑、叫爹叫妈、解裤腰带撒尿等,还拿来小鞋小板凳小玩具等做证。小闺女只哭不说话。“老酒糟”头一次裁定人鬼官司,既不能袒护本屯也不能欺负外屯,不能胳膊肘往外拐。
小闺女哭完,“老酒糟”问:“你哪一年被风刮起了空?”小闺女说:“五百年前。”韩大棒子吹胡子瞪眼再断,小闺女也说五百年前。黄铁匠一锤定音:“你认谁就是谁家的人!”小闺女对裴家两口子喊:“爹!妈!”
在大草甸子,半人半鬼叫“土埋子”,白天是人夜里是鬼,拉皮条配冥婚,抓鸡鸭鹅狗猪马牛羊,到那边过鬼日子。据说,看见“土埋子”的人活不过百天。季老太太后悔了,刚才放人多好。裴家两口子和“土埋子”抱头大哭,女人们都哭了。人们想起死去的亲人,即使不能轮回转世,能见上一面也值。
也有人怀疑,人活阳世间,哪有什么“土埋子”?都是阴阳先生拿了人家的钱,为了达到某种交易和目的,上演一出出鬼剧罢了。但是大伙儿都信。
为了报答季家的转世之恩,“土埋子”改变主意,说:“我想留下来。”裴家两口子领不走闺女,让季老太太左右为难,还得“老酒糟”给拿主意。
“老酒糟”说:“因为咱屯阳气重,所以“土埋子”才来转世,季、裴两家结就成人、鬼亲家吧,两个屯字多了门亲戚,我看行。”两家人都同意。
人们请来和尚做道场,把“土埋子”正式转回阳世,如同几十之后的“农转非”。季霖庭和“土埋子”成亲后,两个人恩恩爱爱,一连生了四个孩子。
那一年清明,季霖庭要回洮南老家祭祖。临行前,“土埋子”嘱咐:“你去一趟裴大个子屯,找到我家祖坟,给我爹我妈烧刀纸。我娘家爹大号叫裴天顺,外号叫裴大个子,我娘家妈叫裴韩氏。”季霖庭在洮南找到裴大个子屯,在一处乱坟岗子一座古坟前,找到一块残缺墓碑,上面残留着“裴天顺”和“裴韩氏”几个字。他烧纸添土磕头,回来告诉老婆:“人在没出生之前都是鬼,出世之后变成人,死后又变成鬼。”有人怀疑,这些鬼事儿到底是真是假?
张老万屯许多人,一辈子没出过大草甸子,只知道东到“刘大先生”,西到“牛大个子”,南到“于振江”,北到“马家岗”,再往外就不知道了。季霖庭把大草甸子走个遍,随口说出一大堆屯名,比数脚丫子和手指头还顺溜:“大黑鱼、金先生、杜才、张老七、王六沟子、李大牙、毕家围子……”他谙熟去每个屯子的行走路线,知道每个屯子的命名人物和奇闻逸事,对每家每户都熟,进门和串门一样。边外和里城家一样,给儿子定亲、闺女找婆家,“根”是决定婚姻成败的大事。“根”代表男女双方祖宗八代,有没有抽大烟打吗啡、当没当过土匪胡子,有无坑蒙拐骗、养汉做贼等劣迹。儿子是否娶回扫帚星、闺女是否掉进火坑、下辈人成龙成凤安分守己还是缺德绝后,就看“根”打听的准不准。
谁家的“根”好一好百好、不好一了百了。双方亲属或最信得过的人才能暗访,也叫“打听根”。屯里谁家男婚女嫁,都求季霖庭给打听“根”。
在屯里,财主邝守仁最富,季霖庭最穷,但是,他两家的日子最好过。财主的日子虽然好过,但是操心上火,每一件好事后面总跟着几件闹心事。长工虽然没被马踢伤,但是马被狼咬伤。上半年庄稼没招蝗虫,下半年招了冰冻。
季霖庭不出力不上火、旱涝保收:打猎不用洋炮,抓鱼顺便采药,屯面全都走到,鸡鸭鱼肉管造。方大下巴逢人就夸季霖庭、必骂游手好闲的小儿子方老疙瘩。他让季霖庭带小儿子挖药材,求人又张不开嘴,白长个犁铧般的大下巴。
季霖庭天天到他家街上井台挑水,只有帮他捞次水桶才能开口。他一等三年,季霖庭的水桶终于掉进井里。他像捞狗头金,拿井钩子帮季霖庭捞出水桶,才把求人的话说出口。季霖庭满口答应,比他捞水桶还痛快。方大下巴替季霖庭家挑了半个月水,送给他一副带卡子的扁担钩。季霖庭带方老疙瘩挖药材晒干,拉到大林家甸卖给药铺。他被狍子带大,和狍子一样好奇,经过大烟馆都往里面张望,想抽一回大烟品一品滋味儿。狍子不敢闯狼窝,他也不敢进大烟馆。
邢老疙瘩早想抽大烟,要不是他爹像栓马一样栓着,早成了大烟馆里的一杆烟枪。方大下巴警告儿子,他什么时候抽大烟,什么时候剁他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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