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哭喊声撕心裂肺,仿佛后腰被我插了把刀子。老奶也正在做饭,扔了锅“妈呀”一声跑出来,领着董云华来这屋找,鼻不鼻子脸不脸满嘴丫白沫子:“你雪雪(说说)好不好借(这)样,看小小子把小全子打的……”
开始妈妈笑脸相迎,后来针锋相对:“老婶我让让是理,小小子多大小全子多大?他不是叔叔吗?有别人欺负还有他欺负吗?以后再欺负不行!”
老奶也“呱嗒”一下撂下脸,数落:“恁家从边外回来捏(那)当指望谁?不指望借(这)些人吗?现在恁行了,用不上借(这)些人了!”
妈妈说:“这话你可说错了。你往上瞅瞅,眼珠子指望不上还指望眼眶子?”
老奶上眼眶上正生着偷针眼,鼓个大包,仿佛被针挑了,更不让呛了。
她说不过妈妈,坐在外屋地双手拍地,一边哭一边数落,顺嘴丫淌白沫子。
老爷出来,把董云华好一顿打。太奶心疼了,抹着眼泪长叹一声:“唉——我这(借)号的死了就好啦!”奶奶赶海回来,正好接上茬:“谁让你死了?你做送老衣裳了吗?”太奶回屋打开柜盖,拿出一套花花绿绿的寿衣,过来扔到奶奶炕上:“我没留下什么值钱东西,只有这套送老衣裳,留给你穿吧!”
奶奶拿过寿衣要填进灶火坑,被妈妈一把抢下来,还给太奶。
五叔去前街找来二爷,二爷只说了几句话,把双方劝回自己屋子里。
爷爷不能再和老六住对面屋了,在西边子接两间半房子,分门立户。
二爷对老爷说:“小全子不省心,你得好好教育。”
老爷打完小叔就后悔,给他做了一艘大船,除了不能坐人,真船上的东西一样不少,还用纱窗布做了拖网,在沙岗后大水湾子边修了一座小码头。
小西山的孩子,以大胡同子划分“国界”,以东叫“东国”,以西叫“西国”。那当时老生产队没搬,“东国”皇宫是牲口圈,文武大臣在那里共商国是。
“东国”皇帝是王德巾,比董云华大一岁,防身武器是一把三角九分钱的铁片子玩具手枪,带梭子,发射五发塑料子弹,射程在半步之内。比他小四岁的王德君任宰相,上学前会算两位数加减法,上学后做算术题,从来不用笔算用口算。他能算出董云华什么时候出门什么时候回家,是不是在后园大杏树上;“六大眼”什么时候在家什么时候不在家,扎枪头子拿在手里还是挂在墙上。
我去过王德君家,里屋门上贴着一张年画,翠绿的草丛中有一湾清水,五只斑斓猛虎伏在水边喝水,可谓藏龙卧虎,其中一只成了精,变成王德君。
大队放映电影《红日》,大家不知道最厉害的那种枪是什么枪。王德君说,这种枪叫“长得俊。”实际上叫“汤姆逊”,是一种冲锋枪。他画了一幅水瓢一样的样枪,供大家仿照做枪。“东国”官兵,都装备一枝“长得俊”。
“西国”皇帝是董云华,皇宫是后园大杏树。大杏树和太奶一样弓腰驼背,中间分出两杈。东树杈上坐着董云华,西树杈上坐着一干文武大臣。
大杏树春华秋实,枝繁叶茂杏花似锦果实累累。
杏熟时,只有董云华有权上树摘杏,其他人在树下候赏。
“西国”军师是董云尖,得力干将是郝文贵,马前卒是董太精。董云华今天和这个好明天和那个掰,总闹内讧众叛亲离,好几个兵投奔到“东国”。
大沙岗子也是沙场,大西山和小西山的孩子们经常在这里比武打擂。小西山王德巾向大西山董太船下战书,择日在此“骑马打仗”。王德君摇身一变,由宰相变成大将军,骑在坐骑王德巾脖子上,用寸劲加巧劲,把对方兵马屡屡掀翻在地。打虎亲兄弟,他弟弟王德臣憋足了尿,往对方主将腿上泚尿助阵。
王德奎长了个大鼻子,外号叫“大洋鼻子”。他有尿往家泚,和大西山作战时畏缩不前。在欺负本屯“西国”时一马当先,专门欺负比他小的孩子。
王德巾麾下还有董太硬、董太狠等一帮虎将,兵强马壮士气高涨。
初冬上冻后的一天下午,大、小西山两个屯孩子约好,放学后在青石线海滩上决战。潮水涨满,浪花冷漠地亲吻海滩。双方全部人马,厮杀得难解难分。
当小西山的孩子们面临海水,董太船一声令下,大西山的孩子们突然松手。“扑通”“扑通”一阵响,小西山人仰马翻,全部倒进冰水之中。
“东国”一直想吞并“西国”,害怕老爷的扎枪头子,不敢轻易动手。那天,王德君算出老爷老奶去永宁赶集,只有董云华和大老太太在家。
“东国”大兵突然压境,把董云华团团围困在后园大杏树上。
王德君失算,老爷和老奶哪儿都没去,正在家里守株待兔。
老爷擒贼擒王,抓住王德巾的一条胳膊,在后园转着圈儿狂揍。老奶逮住“大洋鼻子”王德奎,“乒乒乓乓”一顿狠扇。“大洋鼻子”连滚带爬,发出耗子一样的“吱吱”叫声。喽罗们做了鸟兽散,“西国”和“东国”随之灭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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