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仪式结束,新兵们解散方便,然后集合去火车站,坐专列去大连。在火车上,班长发给每个新兵香肠、面包和汽水。我舍不得吃,留给爷爷奶奶和弟弟妹妹,再一想,肯定留不到几年之后。大家暗自庆幸,驻地果然在大连市内。
在大连下火车,大家背着行李提着提包,沿着一条铁道,来到一座军港里。
码头上,千个新兵同时往海里撒尿的情景,磅礴大气蔚为壮观,像打完一局麻将“哗啦啦”地洗牌。集合整队呼点,一盘散局又组成一座草绿色方阵。
十几艘编了序号的登陆艇,并排停泊在码头上,是一条条钢铁蛤蟆鱼张开的大嘴。新兵们窃窃私语,“大连某部”不在市内,是大海深处某海岛。
我教过小学地理,顿时想到长山群岛——长海县。在十万分之一地图上的“群岛”,是“鸡嘴”漏下来的几粒小米。连长要求大家呆在船舱里,不许登上甲板,不许大声说话,不许抽烟。登陆艇同时启动,排出的尾烟和汽车排气一样很好闻。前挡板慢慢放下来,一队队新兵在马达的轰鸣中,搭着挡板依次走进船舱。
马达声骤然加大,登陆艇前挡板收起,缓缓离开码头。
曹老太太再也追不上我了,我始终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船舱是罐头盒,新兵们是沙丁鱼,统一挤坐在背包上,同舟共济。登陆艇骤然加速,船体左右摇晃。随即,“哇哇”的呕吐声此起彼伏。脚下布满秽物,大家纷纷站起来,背起背包提着提包,相互依偎在一起,摇摇晃晃站不稳。
我始终背着背包提着提包,记不清怎么来到甲板上,又怎么进到船舱里,连长怎么没发现。登陆艇由老牛车变成跳潮的大鱼,时而窜上浪尖时而在浪谷中穿行。巨浪撞在船体上,发出鱼死网破般沉闷的轰响。回头浪拍击船舷“啪啪”响,自己狠扇自己耳光。呕吐声撞击声和马达的轰鸣声,混成一锅乱炖。
人被蓝鲸吞进肚子里,船舱是一只消化不良的胃。酸馊的伤食味儿已经饱和,不断积蓄的秽物,在脚下荡来荡去。我摆出金鸡独立的姿势,轮换着抬高某一只脚,躲避激荡的污流。我在海边长大,最远游到“老石礁”和“三道礓”,那也算不上是海岛。大海深处的“某部”,肯定比“老石礁”和“三道礓”大,比南岛子小。不知道军队和老百姓,如何挤在上面站岗放哨、训练,履行职责日常生活。螺旋桨已经移装到我的脑壳里面,把脑浆绞成了一坑浑泥汤。
登陆艇航行到后半夜,仿佛真的去往宇宙空间的某座星球。凌晨四点钟,风浪减小,马达声减弱,船速慢了下来。连长喊:“大家清醒一下,带好个人物品,驻地到了!”登陆艇慢慢地靠上码头,轻轻撞击了一下,马达声骤停。
大家背好背包提着提包,依次攀上扶梯,出了船舱踏上码头。我乘坐的这艘登陆艇,最先到达目的地。其他几艘登陆艇继续在海上航行,去往远方。
海岛也是一艘在巨浪中颠簸的大船,人踏上码头更站不稳。我不晕船,踏上码头也晕得昏头涨脑,业内称作“晕码头”。欢迎的军人们喧天的锣鼓、口号声和雄壮的军乐声,只是昙花一现,然后静得瘆人。海火闪烁,星星眨眼,四周漆黑一片。在朦胧的天光映照下,眼前出现高山、丘陵、平地和沟壑,还有树木和屯落、公路与河流。海岛是大陆游离出去的一部分,被母亲遗弃的孩子。
连长整队之后,向军务科长报告,然后将档案移交给新兵连指导员。指导员打开手电筒,对照名单进行呼点,大家一一应答:“到”!他的湖南口音,把董太锋喊成“登太亨”,一恍惚我还以为谢老师喊我。对比装满一叠档案的牛皮纸口袋,活人似乎无关紧要。指导员带领我们步行,去位于海岛北部的教导队,也是新兵一连。 队伍顺山根下面一条公路,急匆匆地行走,把“沙沙”的脚步声留在身后。突然,山坡上黑魆魆的松树林里,响起一阵刺耳的“刷刷”声。
五颜六色的信号弹连续射向夜空,一闪一闪把眼前照得雪亮!
新兵们惊呼:“信号弹!信号弹!”“红的绿的黄的紫的……”“一颗、两颗、三颗……十颗……三十二颗……”大家兴奋不已,以为部队以这种奇特的方式,欢迎我们新兵呢。指导员压低声音:“大家安静,这是敌特安放的定时信号弹!”大家立刻屏住呼吸,整座海岛,只剩下了“刷刷”的脚步声。
日本侵略者占领东三省时,三个小日本统治整个长海县。日本投降后,苏军一个排驻扎全县。一九五四年四月,我公安第十八师师部和所属三个步兵团、火箭炮兵二一零团、铁道兵公安高射机枪团以及东北军区海防巡逻大队,在辽宁省新金县整编为辽东要塞师,九月份移往外长山,执行守备任务。一九五五年,要塞师改编为旅大警备区守备一师,一九六一年扩编为要塞区,隶属旅大警备区,执行军级权限,下设广鹿、小长山、大长山、石城、海洋、獐子岛六个守备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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