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下葬那天,村里所有的狗都疯了似的刨坟。当晚我梦见她坐在床头,用长满尸斑的手梳头,“乖孙,棺材底下有东西……”
第二天开馆,发现奶奶的遗体保持着梳头的姿势。
而棺材底层,整整齐齐躺着七具婴儿白骨。
唢呐声像一根生了锈的缝衣针,歪歪扭扭地,要把这黏稠湿热的午后给缝上。可它太钝了,只扯出人心头一股又一股的烦躁。南方的夏天,雨要下不下,天闷得像口倒扣的腌菜缸,人就在缸底等着发霉。
我捧着奶奶的遗像,走在送葬队伍的最前头,黑白照片里,她笑得慈祥,嘴角那点弧度,像是用尺子量着画上去的,看得久了,竟品出点说不清道不明的陌生。棺材是上好的杉木,沉得很,八个壮实的叔伯抬着,肩膀上的木杠子都压出了弯弧,他们的脚步陷在泥地里,发出“噗呲噗呲”的声响,混着那不成调的唢呐,还有女人们应景似的、干巴巴的嚎哭,一切都透着一股子敷衍了事的劲儿。
只有村口那几只野狗不一样。
它们平日常为了半块馊馒头能打得头破血流,这会儿却安安静静地蹲在路边的草稞子里,土黄色的,黑漆漆的,五六条,一动不动。狗眼珠子都是浑浊的,却齐刷刷地,死死盯着那口越来越近的棺材。它们的尾巴紧紧夹在后腿间,嘴唇偶尔掀起一点,露出森白的牙,喉咙里发出一种极低极沉的呜噜声,那不是示威,倒像是……一种压抑到极致的恐惧。
我心里莫名地一抽。
队伍路过它们,没人理会这几条畜生。棺材被抬着,缓缓经过。
就在棺材经过的那一瞬,离我最近的一条秃毛老狗,身子猛地一颤,像被无形的鞭子抽了一下。然后,它毫无征兆地,从喉咙深处挤出一声不是狗该发出的,更像是人临死前漏气般的哀嚎,调子尖得刺耳。
它这一带头,剩下的狗全疯了。
不是冲着人,而是全部调转头,爪子疯狂地刨着地上的湿泥,尘土和草屑飞扬起来,它们像着了魔,像是那泥土底下埋着不是死寂,而是烧红的炭火,刨得又快又急,不要命似的。
“作死啊!这些瘟畜牲!”主持丧事的李老棍子骂了一句,捡起地上的土块砸过去。
土块砸在狗身上,它们只是顿了一下,发出更凄厉的呜咽,刨得更凶了,有一条的爪子已经渗出了血,在泥地上留下暗红的印子。
抬棺的叔伯们脚步乱了,棺木晃了一下。我听见三叔低声咒骂:“邪了门了!”
最终是几个年轻后生连踢带打,才把这群发疯的狗驱散。它们跑远了,还时不时回头,望着棺材的方向,那眼神,我形容不上来,像是看到了极恐怖的东西。
坟地选在村西头的乱葬岗边上,说是乱葬岗,其实早就平了,只是老辈人嘴里还这么叫。坑是早就挖好的,黑黝黝张着嘴,等着吞噬。下葬的过程倒是顺利,只是那新翻上来的泥土,带着一股浓郁的、说不清是腥还是甜的怪味,混在雨前的空气里,让人一阵阵反胃。
棺材一点点沉下去,沉进那片黑暗里。我按照规矩,捧起第一把土,撒下去。
土落在棺盖上,发出沉闷的“噗”声。
就在那一瞬间,我好像,不,我确定,我听见棺材里传来一声极轻微的,像是用指甲划过硬木的——“咔啦”声音很轻,却被我的耳朵精准地捕捉到了,我手一抖,剩下的土撒偏了。
“怎么了?”旁边的堂哥问我。
“没,手滑了。”我摇摇头,把那股寒意强行压下去。是幻听吧,一定是。人太累了,又遇上狗刨坟的邪乎事,产生错觉了。
土很快掩埋了棺材,堆起了一个新鲜的土包。白色的招魂幡插在坟头,在沉闷无风的空气里,软塌塌地垂着。
一切似乎都结束了。
夜里,我睡在奶奶生前住的老屋里。爹妈走得早,我是奶奶拉扯大的,这屋子里的每一寸空气,都浸着她的味道——那种老年人身上特有的,带着点皂角和人体的、温吞的气息。如今,这气息还在,人却没了,屋子便显得格外空荡,格外冷。
窗户外头,不知道什么时候淅淅沥沥下起了雨,敲在瓦片上,滴滴答答,没个章法。
我睡得很不踏实,浑身像是被捆住了,沉甸甸地往下坠。意识模糊中,总觉得床边站着个人。
挣扎着,猛地睁开眼。
黑暗中,确实有个模糊的轮廓,就坐在我的床沿上。
我的心脏瞬间缩成一团,喉咙发紧,喊不出声。
眼睛慢慢适应了黑暗,借着窗外透进来的一点微光,我看清了。
是奶奶。
她穿着下葬时那身崭新的、绣着福字纹路的深蓝色寿衣,坐得端端正正。头发不像平日里那样在脑后挽个髻,而是披散着,花白干枯,像一蓬失了水分的乱草。她手里,拿着那把用了大半辈子,齿都断了好几根的桃木梳子。
一下,一下,慢条斯理地梳着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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