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像稀薄的金粉,透过窗棂洒在地板上,形成斑驳跳动的光影,木纹缝隙间浮尘在光柱里缓缓旋转,仿佛时间本身也带着微小的颗粒。
可那暖意却如隔岸灯火,照不进我心里的半分阴翳。
我就那么站在姥姥的房门口,像一尊被抽掉灵魂的雕像,站了足足两分钟。
空气凝滞,连呼吸都变得粘稠。
时间在我这里仿佛被拉成了糖浆,每一秒都漫长得令人窒息,耳膜里嗡鸣作响,像是有无数细针在轻轻刮擦。
厨房里传来熟悉的声响——瓷碗轻碰锅沿的“叮”一声脆响,接着是汤勺刮过锅底的沙哑摩擦,水汽氤氲中,粥的米香混着一丝陈年铁锅的焦味飘了出来。
很快,一个身影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粥从厨房里走了出来,蒸腾的白雾模糊了她花白的鬓角。
她看到我,脸上堆起慈祥的笑,每一道皱纹里都盛满了关爱,像晒透的棉被般柔软:“晚照啊,傻愣着干啥呢?粥好了,快来吃。”她的声音带着清晨特有的沙哑,却像旧唱片般熟悉,轻轻拨动我心底最深的弦。
是姥姥。
我张了张嘴,喉咙里却像塞了一团冰冷的棉花,发不出任何声音。
舌尖干涩,下唇微微颤抖。
眼前这张脸,这张我看了二十多年的脸,就在刚才,竟变得陌生得如同初见。
不是模糊,不是记不清,而是一种彻底的、根本性的断裂。
仿佛我的大脑被凭空取走了一个抽屉,那个抽屉上贴着标签,写着“姥姥”。
三秒,或许更短。
那段空白的、令人恐慌的断层毫无征兆地猛然拼合。
记忆的洪流轰然倒灌,姥姥的脸重新变得清晰、生动、充满了意义——她眼角那颗浅褐色的痣,她左耳垂上那枚小小的银耳钉,她围裙上永远沾着的一点面粉,甚至她走路时右脚略拖地的轻微节奏,全都回来了。
我几乎是扑过去的,一把抱住她瘦小的身躯,力气大得让她惊呼了一声,碗沿差点倾斜。
我的指尖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隔着薄薄的粗布衣衫,我能感觉到她身体的温度,那是一种缓慢而稳定的热流,像冬夜里的炭火,是我赖以为生的锚点。
“怎么了孩子?做噩梦了?”姥姥轻轻拍着我的背,掌心粗糙却温暖,声音里满是担忧,像风吹过晒谷场的稻草。
我把脸埋在她的肩窝,贪婪地嗅着她身上独有的味道——皂角的清苦、阳光晒透棉布的暖香,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艾草气息,那是她常年贴在枕头里的药包散发的。
我却不敢回答,怕一开口,那刚刚拼凑起来的“她”又会碎成粉末。
我的金手指,那个能让我过目不忘、精准回溯所有细节的能力,此刻正在脑海里疯狂地自动回放。
过去十年里,姥姥穿过的每一件衣服,从那件领口磨得发毛的蓝色布衫,到去年我给她买的紫色羊毛开衫;她对我说的每一句“早安”,声调的起伏,嘴角的弧度,都像高清录像一样清晰无比,连她说话时喉结轻微的颤动都纤毫毕现。
可这愈发清晰的细节,愈发衬托出刚才那几秒钟的空白是多么恐怖。
那是一个黑洞,一个能吞噬一切意义的、纯粹的虚无。
我终于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远超我的想象。
我不是忘了某件事,而是差一点就忘了“她是谁”。
午饭后不久,门铃响了。
金属铃舌撞击的“叮咚”声在寂静的午后格外刺耳,像一根针扎进耳膜。
陈医生提着他的黑色药箱站在门口,一身白大褂熨烫得一丝不苟,连一丝褶皱都找不到,干净得像一块刚从模具里取出的石膏。
他走进屋,皮鞋踩在木地板上发出轻微而规律的“嗒、嗒”声,像某种倒计时。
他目光温和地扫过我的脸,那种温和却像手术刀一样精准而冰冷,仿佛在扫描一件标本。
他没有多余的寒暄,径直从药箱里拿出一瓶白色的药片,递到我面前,“这是最新的维生素片,专门缓解神经衰弱引起的记忆力下降。”
我垂下眼,不动声色地接过。
就在指尖触碰到冰凉瓶身的瞬间,我的金手指再次启动。
我“看”到他左手袖口上第三颗纽扣边缘有一道极细微的划痕,像是被金属丝刮过,反射出一道几乎不可见的冷光;我“看”到他擦得锃亮的皮鞋鞋底右侧,粘着一小块灰白色的泥土,那种特殊的质地和颜色,我只在一个地方见过——城郊的殡仪馆,那里的地面铺的就是这种灰泥,踩上去会发出“沙”的轻响。
“偶尔的失忆很正常,别太紧张。”他微笑着说,语气像在安抚一个受惊的孩子。
可就在他说出这句话的瞬间,我清晰地捕捉到他瞳孔中一闪而过的、极其细微的收缩。
那不是医生的关切,不是朋友的担忧,那是一种压抑不住的兴奋,像是猎人看到期待已久的猎物,终于一脚踩进了陷阱。
我心中猛地一沉,一股寒意从脊椎笔直地窜上天灵盖,连指尖都泛起麻木的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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