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楼上的静默室正在被我重塑。
我撤掉了墙上所有用于定位的视觉标记,地板上那繁复的九瓣莲纹,也被我用一整块厚重的黑布严密覆盖——布面粗糙如老树皮,压在脚底时发出细微的沙沙声,像某种被惊扰的虫豸在低语。
我甚至拆开了旧棉被,将一团团棉絮塞进墙角和门缝,指尖触到那些蓬松却带着陈年霉味的絮团时,仿佛在填塞记忆的裂缝。
棉絮吸走了最后一丝回音,空气变得粘稠而沉重,连呼吸都像在吞咽湿沙。
这里正被改造成一个绝对的真空,一个连我自己的心跳都会被吞噬的茧。
我盘腿坐在黑布中央,布料摩擦着裤管,发出几乎不可闻的窸窣。
闭上眼,我启动了那种我无法向任何人解释的能力。
昨夜那股溪水般的情绪流再次在我的意识中回放,起初它平缓、微弱,像月光下无声流淌的河,带着一丝铁锈与枯草混合的冷香。
但这一次,我剥离了所有杂念,将全部心神沉浸其中。
我不再满足于单纯地“感受”,而是开始“读取”。
我放慢了它的流速,一帧一帧地拆解,分析它的每一次起伏,每一次波动。
然后,我找到了。
一种固执的、几乎融入背景噪音的节律。
三下平缓的流动,紧跟着一次突兀的、短促的激荡。
三缓一急。
这个频率像一把尘封的钥匙,瞬间开启了我记忆的锁。
我猛地睁开眼,心脏狂跳,耳膜嗡鸣,仿佛有无数细针在颅骨内侧轻轻敲打。
这不就是刘翠花年轻时画素描的笔触节奏吗?
她习惯用三笔缓慢的线条铺陈暗部,再用一记迅疾的短线勾勒轮廓。
那是我童年时最熟悉的景象之一,就像她指尖永远洗不掉的炭粉味,像她每次画到得意处,心跳漏掉的那一拍——那一下,像夏夜里突然坠落的萤火,无声却灼热。
她没有失联。
她一直都在。
那个占据了她身体的东西可以模仿她的言行举止,可以复制她的生活习惯,却无法复刻她灵魂深处的、独一无二的节律。
她正在用“情绪”书写,就像我们小时候,用树枝在湿润的沙地上,一笔一划地写下只有彼此才懂的秘密。
那个“哑姐”,是监狱,而真正的刘翠花,是囚徒。
我的指尖冰凉,像被井水浸透的铁丝,可心里却燃起一团火,烧得胸口发烫,喉咙干涩。
我冲下阁楼,木梯在脚下发出吱呀的呻吟,像某种垂死生物的喘息。
我翻出母亲留下的那个旧木箱,箱盖开启时扬起一阵陈年的樟脑与霉灰混合的气味。
箱底,静静地躺着一件被虫蛀了几个小洞的红色毛衣。
我小心翼翼地抽出其中一根最完整的毛线,剪下一缕,缠绕在自己的小指上。
毛线粗糙而温热,像一段凝固的血。
这是“我们的颜色”,在那个非黑即白的童年里,这抹红色代表着反抗、秘密与联盟。
我走到院子里,刘翠花常坐的那把竹椅还在老地方。
竹节在夜风中发出细微的噼啪声,椅面沁着凉意。
我蹲下身,将那缕红线小心地压在竹椅一根不起眼的横梁下,指尖触到竹纤维的毛刺,像触到她曾经藏在袖口里的纸条。
位置隐蔽,只有刻意弯腰才能看见。
做完这一切,我退到院墙的阴影里,将自己变成一块沉默的石头,所有的感官都聚焦在那把空无一人的椅子上。
夜风贴着地面游走,带来远处厨房里水滴落盆的轻响,还有泥土深处蚯蚓蠕动的微震。
没过多久,“哑姐”端着一盆刚洗好的菜从厨房里走出来。
她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目光像例行公事般扫过院子。
然而,就在她的视线掠过那把竹椅的瞬间,我捕捉到了。
通过我那被催化到极致的感知,我“看”得清清楚楚——她右侧的颧肌,发生了一次持续了零点二秒的、极其微弱的收缩。
肌肉的颤动像冰面下的一道裂痕,快得几乎无法捕捉,却在我耳中炸开一声尖锐的蜂鸣。
这个反应太快,太“标准”,快得像教科书上的案例。
一个正常人,哪怕是看到一件完全陌生的东西出现在熟悉的环境里,其困惑和探究的表情启动时间也远比这要长。
我清晰地记得,几天前,我故意把刘翠花亡夫最爱用的那杆烟枪放在桌上,真正的刘翠花看到时,只是指尖无法抑制地轻轻颤抖了一下,她的情绪像投入石子的深潭,波澜只在最深处荡开,表面上,只有无尽的悲伤与平静。
而这个“哑姐”,她的反应不是来自情感,而是来自计算。
像一个程序,在数据库里找到了匹配项,然后执行了“惊讶”这个指令。
但程序,终究会有延迟和破绽。
那一夜,我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早地回到了静默室。
我从冰桶里取出一块事先准备好的铜片,它的寒意刺骨,握在手中像一块凝固的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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