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臂处的剧痛如同跗骨之蛆,在每一次昏沉与清醒的交界处狠狠噬咬。林红缨的意识在无边的黑暗与冰冷的刺痛中浮沉。她感觉自己像一片被狂风撕碎的叶子,在混沌的漩涡里挣扎。沉重的铜棍呢?那熟悉的、冰冷的、支撑她全部信念的分量…消失了。一种巨大的、令人心慌的空落感攫住了她。
“呃…” 一声压抑到极致的痛哼从干裂的唇间溢出,如同濒死小兽的哀鸣。眼皮沉重得像压着千斤巨石,她用尽残存的所有意志力,才勉强掀开一条缝隙。
模糊的光线刺入瞳孔,带来一阵眩晕。视线艰难地聚焦,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暖阁房梁,还有…一张布满血丝、憔悴不堪、却写满了巨大惊喜的脸。
“红缨!红缨你醒了?!” 王大柱的声音嘶哑得厉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他几乎是扑到榻边,布满老茧和细小伤口的手,小心翼翼地、颤抖着拂开她额前被冷汗浸透的乱发,动作轻得如同触碰易碎的琉璃。
林红缨的视线缓缓移动,落在他布满血丝却亮得惊人的眼睛上,再缓缓移向自己左肩。厚厚的、洁白的布带层层包裹,一直缠到肩胛下方。布带之下,是…一片令人心悸的虚无。那曾挥舞铜棍、蕴含千钧之力的臂膀,那曾是她力量与骄傲象征的肢体…消失了。只剩下断口处传来的、一阵阵深入骨髓、冰冷刺骨的幻痛和真实的剧痛交织,提醒着她那场炼狱般的噩梦并非虚幻。
她的瞳孔猛地收缩!一股巨大的悲怆和难以言喻的愤怒如同岩浆般在胸腔炸开!她猛地想抬起右臂,想抓住些什么,想砸碎些什么!然而,蚀脉散的阴毒和失血的虚弱如同沉重的锁链,将她死死禁锢。右臂只是无力地抬起几寸,便颓然落下,重重砸在榻上。
“别动!红缨别动!” 王大柱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声音带着恐慌,“伤口刚处理完!刘神医说千万不能挣动!” 他慌忙按住她的右肩,那单薄衣物下的肩膀,瘦削得硌手。
林红缨急促地喘息着,胸口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断臂处撕心裂肺的痛楚。汗水瞬间浸透了鬓角。她死死咬着下唇,直到尝到浓重的血腥味,才将那几乎冲破喉咙的嘶吼和绝望的泪水强行压下。那双总是燃烧着战意火焰的眸子,此刻只剩下冰冷的灰烬和一片死寂的空茫。她缓缓闭上眼,扭过头,不再看王大柱,也不再看那个空荡荡的肩头。无声的抗拒如同冰冷的墙壁,将所有的关切隔绝在外。
王大柱看着她紧闭的眼睫下微微的颤抖,看着她紧抿的、渗出血丝的嘴唇,心头如同被钝刀反复切割。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发现所有的言语在此刻都苍白无力。他只能更紧地握住她完好的右手,用自己掌心的温度和粗糙的触感,传递着无声的陪伴和绝不放弃的誓言。
王家工坊,巨大的豁口如同狰狞的伤疤,在初冬的寒风里敞开着。冰冷的空气裹挟着未散尽的焦糊、血腥和泥水腥气,直灌而入。被洪水浸泡过的地面泥泞不堪,混杂着破碎的棉絮、断木和乌黑的油污。几十台织机如同被巨兽蹂躏过的残骸,东倒西歪,有的半截埋在水洼里,有的被倒塌的梁柱砸得扭曲变形,有的焦黑一片,只剩下扭曲的金属骨架。
一片死寂的废墟之上,却有一群人如同沉默的工蚁般在忙碌。
王大柱穿着沾满泥浆的粗布短打,裤腿高高挽起,赤脚踩在冰冷的泥水里。他不再是那个只会在图纸上指点的“少爷”,而是成了工匠中的一员。他亲自指挥着幸存的工匠和老赵头、孙铁匠他们,用绳索、撬棍和肩扛手抬,将一台台沉重扭曲的织机残骸,从泥泞中艰难地拖拽出来。
“一!二!三!起!” 粗哑的号子声在废墟中回荡,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悲壮。
“嘎吱…轰隆!” 一台被水泡得发胀、半边焦黑的织机被众人合力掀开,露出底下被压着的、同样面目全非的另一台。
“这边!这台大架子还能用!底座锈死了,孙伯,拿撬棍来!” 王大柱抹了把脸上的泥水,声音嘶哑却异常清晰。他指着织机传动轴上那层被洪水冲撞得扭曲变形、布满凹痕和腐蚀斑点,却奇迹般没有完全断裂的铁甲,“卸下来!清理干净!看看里面的传动齿轮组有没有受损!”
工匠们看着王大柱布满血丝却异常坚定的眼睛,看着他毫不避讳地跳进最深的泥坑里撬动机器,看着他被粗糙的木头和铁器划破的手掌…连日来的茫然和悲恸,似乎被一种无声的力量压了下去。一种同舟共济、绝地求生的血气,在这片冰冷的废墟上悄然滋生。
“少爷,这台飞梭滑槽全毁了…” 一个工匠检查着一台彻底报废的织机核心部件,声音带着沮丧。
“拆!” 王大柱毫不犹豫,声音斩钉截铁,“能用的齿轮、连杆、轴承,哪怕是一颗完好的铆钉,都给我拆下来!分门别类放好!这些就是重建的骨头和筋!坏的、烧透的木头架子,劈了当柴!烧水!烘干!我们要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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