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如最残忍的剧作家,他那不经意间挥洒出的、冰冷粘稠的墨液,将整个东京都浸染得透不过一丝光亮。
街灯的光芒在浓重的黑暗中挣扎,显得微弱而无力。
九条阵没有回家。
那个曾经代表着温暖与安宁的港湾,此刻对他而言,却像是一个无法面对的审判台。
他关闭了手机,将妻子美希那不断打来的未接来电和一条条充满担忧的短信统统隔绝在外,如同将自己主动放逐到一个与世隔绝、只有痛苦回忆相伴的孤岛。
他钻进了一家位于小巷深处、招牌油腻、烟雾缭绕的廉价居酒屋,径直走向最角落里、灯光最为昏暗的位置。
这不再是之前与哥哥九条猛庆祝债务解除时那种宣泄式的、充满希望的狂饮,而是一种沉默的、近乎自虐式的、只为麻痹神经的酗酒。
一杯接着一杯廉价的烧酎被机械地灌入喉中,辛辣劣质的液体如同火焰般灼烧着食道,却丝毫无法浇灭脑海中反复上演、令人窒息的画面——
中村信那狰狞扭曲的疯狂嘴脸、中村悠也那彻底空洞死寂的眼神、以及地上那两滩并排的、触目惊心、仿佛仍在无声低语的人形灰烬。
【伪善の拥】(伪善之拥)那冰冷诡异的触感,似乎还顽固地残留在他持枪的指尖,那两声代表最终净化的、轻微的嗡鸣和随之而来的、吞噬一切的白炽光芒,每一次在脑中重现,都让他的胃部一阵剧烈的、生理性的痉挛。
他自以为执行了审判,清算了罪恶,却也亲手、间接地扼杀了那最后一丝被残酷命运所扭曲、却依然残存的善良。
神渡准那句——
「少しは…人间性の复雑さがわかったか?」
(你略微明白一些……人性的复杂了吗?)
的低语,如同最恶毒的魔咒,在他耳边盘旋不去,反复拷问着他的灵魂。
人性……竟可以复杂、黑暗、扭曲至此?
而他,手持着这把能够辨别善恶本源的神之利器,所做的一切,又真的导向了所谓的“正确”吗?
还是说,他自始至终,都仅仅只是某个更高维度的、冰冷无情的存在手中,一枚用于观测那所谓“人性复杂”实验的可悲棋子?
这些问题如同无数条带着荆棘倒刺的毒蛇,疯狂地啃噬着他残存的理智与信念。
他只能不断地、麻木地灌酒,试图用高浓度的酒精强行麻痹自己,让沸腾混乱的大脑停止这无休无止的、令人绝望的痛苦思考。
直到最后,他再也支撑不住,“砰”地一声重重瘫倒在油腻冰冷的桌面上,意识如同断线的风筝,沉入一片混沌黑暗、连噩梦都无法生成的泥沼。
……
家中,灯光温暖,却驱不散空气中的冰冷。
九条美希守着餐桌上早已凉透、一口未动的饭菜,坐立不安,心如乱麻。
手中的电话一次又一次地拨出,传来的始终是冰冷而机械的关机提示音。
墙上的时钟指针,如同钝刀割肉般,一点点缓慢而坚定地划过凌晨的每一个刻度。
她脑海中不受控制地闪过丈夫最近种种反常的迹象——
深夜归家时难以掩饰的疲惫、偶尔对着窗外莫名的出神、身上那若有似无、让她心惊肉跳的硝烟味(或许是过度担忧的错觉)、以及那份他试图隐藏、却日益深重的、压在眼底的沉郁。
恐惧如同带着毒刺的藤蔓,悄然缠绕收紧,几乎让她无法呼吸。
她一遍遍徒劳地拨打丈夫九条阵的电话,又转而拨打哥哥九条猛的电话,同样无人接听(彼时的九条猛早已在自己的公寓里醉得不省人事)。
无数个可怕的念头在她脑中疯狂翻腾:
遭遇了可怕的车祸?被之前打击的极道组织余孽报复?执行了某种极度危险、不能对外联系的任务而身受重伤?
……她几乎要崩溃地拿起电话按下报警号码,手指悬在按键上剧烈颤抖,却最终因为丈夫身为警察的特殊身份、以及可能涉及的“敏感任务”纪律而强行按捺住,陷入了更深的无助与犹豫。
最终,心力交瘁的她选择了最煎熬的等待。
在客厅的沙发上蜷缩着身体,睁着干涩发红的眼睛,神经质地捕捉着窗外偶尔驶过的每一辆车的声响,在担忧、恐惧、委屈、以及一丝被隐瞒的苦涩中,煎熬地度过了一整夜。
持续的焦虑让她脸色苍白,眼下出现了浓重的阴影,仿佛一下子憔悴了许多。
……
直到深夜的凌晨一点,凛冽的寒气如同无形的幽灵,透过门缝细微的缝隙悄然渗入屋内,带来刺骨的凉意。
玄关处,终于传来钥匙小心翼翼转动锁孔的、极其细微的声响。
美希如同被电流击中般猛地从沙发上弹起,心脏狂跳着冲了过去。
门开了,九条阵如同败军之将般踉跄着站在门口,浑身散发着浓烈刺鼻、令人作呕的劣质酒气,眼中布满了骇人的血丝,脸色苍白如纸,头上的帽子压得极低,几乎遮住了大半张脸,整个人如同被彻底抽干了精气神,只剩下狼狈不堪的躯壳和浓得化不开的颓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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