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大学,艺术系大楼。
傍晚的余晖透过高大的窗户,在走廊上投下长长的、寂静的光影。
久崎隼人的个人工作室位于走廊尽头,门牌简洁而典雅。
推开门,内部空间比想象中更加宽敞而整洁,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松节油、湿润黏土以及淡淡油画颜料混合的独特气息,这是艺术创作领域特有的味道。
四处井然有序地摆放着已完成或未完成的雕塑作品,大多以人体为主题,从等身的石膏像到精巧的泥塑小稿,线条无一不优美流畅,技巧精湛纯熟,充满了对生命形态的赞美和深刻理解,洋溢着纯粹的美感与力量感。
他本人正如九条猛所言,相貌英俊,气质温和儒雅,此刻正穿着一件沾有些许石膏粉和颜料痕迹的亚麻工装围裙,非但不显邋遢,反而更添了几分艺术家特有的洒脱不羁与专注魅力。
……
此时,他正全神贯注于一幅铺在巨大画板上的碳素铅笔画。
画面上是一双仿佛出自天使之手、比例结构近乎完美无瑕的手掌,每一根手指的关节、每一处肌肉的起伏都描绘得极其严谨,甚至用极细的线条清晰地标示出了皮下的骨骼结构线,展现出解剖学般的精确与艺术性的升华。
那双手以一种虔诚而温柔的姿态,虚托着一颗正在散发光芒的圆形物体——
一颗太阳。
可毕竟,这是一幅铅笔画。
于是,那颗本应炽热辉煌的太阳,在他的笔下,便只是一颗用不同灰度细腻排线构成的、冰冷而庄严的灰色太阳。
咔嚓。
一声轻微却清晰的脆响。
「あら。」
(啊呀。)
这时,他不知为何心神烦躁了一瞬,捏着铅笔的那几根洁白修长、保养得极好的手指,下意识地微微多用了一丝力,那支质地坚硬的碳素铅笔竟就被轻易地从中间折断了,断茬新鲜。
「少し力が入りすぎたようだ。」
(用大了一点力气呢。)
他没多说什么,脸上甚至没有浮现出明显的懊恼,只是神情自若地、仿佛只是拂去一粒微尘般,将断笔丢进旁边的垃圾桶,然后从身旁厚重的画板侧边插袋里,娴熟地重新抽出一支削好的同款铅笔。
他的画板厚度惊人,足有二十五厘米左右,侧边如同剑鞘般插满了各种型号的画笔、刮刀、比例尺等工具,他换笔的动作流畅而优雅,带着一种经年累月形成的、近乎本能的熟练度。
笃笃笃——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而有力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踏在走廊光洁的地板上,发出清晰的回响。
这脚步声带着某种不容置疑的、强烈的方向性目的,笔直地冲着他这间工作室而来!
「警察だ!!动くな!!」
(警察!!不许乱动!!)
工作室的门几乎是被人用力推开(甚至带点撞的意味),九条阵一马当先闯了进来,第一时间亮出了自己的警官证,眼神锐利如鹰,迅速扫视整个空间。
他的身后,是脸色凝重的搭档以及几名被紧急调度过来、神情戒备的便衣刑警。
「あら…九条警官ですか、何かご用でしょうか?」
(啊……是九条警官啊,有什么事吗?)
面对警方如此突兀且颇具压迫感的闯入,久崎隼人的确表现得有些惊讶,眉头微蹙,但依旧迅速恢复了那一贯的温文尔雅,甚至嘴角还勉强维持着一丝礼貌的、略显困惑的笑意。
他自然是认识九条阵的,毕竟和他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双胞胎哥哥九条猛就在学校里当体育老师,双方在教职工活动或偶尔的聚餐中也遇到过几次,虽然不熟,但绝不算陌生。
「协力していただきたいことがあります。」
(有些事情需要你配合。)
九条阵先是再次明确出示了自己的警官证。
然后没有任何寒暄,直接开始了一系列标准却暗藏锋芒的流程性询问,问题直指案发时间段他的行踪、是否注意到异常、以及对受害者是否有印象等。
但出乎九条阵意料的是,面对他几乎可以说是咄咄逼人、步步紧逼的质问环节,久崎隼人却表现得异常配合,对答如流,没有丝毫迟疑或慌乱。
「…ええ、确かにあの几日の夜は工作室で作品の追い込みをしていました。数人の学生が证明できますよ、彼らは时折质问に来ていましたから。」
(……是的,那几天晚上我确实都在工作室里赶作品。有几个学生可以作证,他们偶尔会过来请教问题。)
久崎隼人语气平和,眼神坦诚地看向九条阵,甚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沉痛。
「外で起きた悲剧については、本当に心が痛みます。もし私の専门知识が警方のお役に立てるのであれば、喜んで协力させていただきます。」
(至于外面发生的悲剧,我真的感到非常痛心。如果我的专业知识能对警方有所帮助,我义不容辞。)
初步的当面询问和之前进行的快速外围调查,没有发现任何直接的、能够将其与案件联系起来的破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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