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庙的烟火气,蒸腾着铜钱的甜香,像一根烧红的毒刺,狠狠扎进了某些人的眼底。
这日晌午,一辆通体包裹着低调青绸、四角却悬着“日昇昌记”明黄灯笼的马车,如同幽灵般悄然滑至破庙斜对面的茶摊旁。拉车的健骡打着响鼻,蹄铁轻叩青石板,声音却奇异地被周遭鼎沸的人声吞没。
茶摊老板正拎着长嘴铜壶穿梭,热气蒸腾间,瞥见那灯笼,手猛地一哆嗦,滚烫的茶水差点浇到自己脚背上。他慌忙低头,大气不敢出,仿佛那灯笼上盘踞着无形的猛兽。
一只骨节分明、保养得宜的手从车窗内伸出,指尖轻轻挑开一线帘缝。缝隙后,露出一双眼睛。
那绝非寻常商贾的眼睛。眼窝微陷,眼珠却亮得惊人,如同淬炼过的黑曜石,又似盘旋高空、精准锁定猎物的鹰隼。目光沉静,却带着穿透喧嚣的锐利,缓缓扫过破庙斑驳脱漆的门脸,掠过院墙上方升腾的袅袅炊烟,最终,精准地钉在收银台后那个穿着粗布麻衣、正低头沉稳清点银钱的年轻身影上。
眼睛的主人约莫四十许,面容清癯,三缕修剪得一丝不苟的长须垂落胸前,衬着一身看似朴素、实则暗藏玄机的藏青色杭绸直裰。他右手拇指上,一枚温润如凝脂的羊脂玉扳指,正随着他无意识的摩挲,流转着内敛的光华。正是晋商巨擘“日昇昌”票号坐镇此方州府的大掌柜,顾西风。
车厢内光线昏暗,弥漫着上等沉水香的清冷气息。顾西风身旁的阴影里,蜷缩着另一个身影——形容枯槁,眼窝深陷,一双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破庙门口,里面翻腾着毫不掩饰的怨毒,正是王扒皮。
“顾…顾大掌柜,您…您都瞧见了吧?”王扒皮的声音因压抑的嫉恨而尖利扭曲,像钝刀刮过瓷片,他枯瘦的手指几乎要戳破车帘,指向破庙门口那如同漩涡般的人流,指向正举着破锣、带着一群半大孩子吼着土味神曲的李小二,“就是这破庙!就是这姓李的小畜生!不知走了什么狗屎运,攀扯上燕王殿下的高枝儿!您看看这阵势,日进斗金啊!他那点家当,连您日昇昌库房里扫地的笤帚都买不起!”
他喘了口气,唾沫星子几乎喷到昂贵的绸缎车帘上,继续添油加醋:“他那劳什子肥皂,碱味儿冲鼻子!辣条?下贱人才吃的腌臜货!还有那行军饼,不就是粗粮疙瘩裹了点糖霜?最恶毒的是他那‘会员’!全是吸血的勾当!骗人存钱,预收货款,再拿那些破烂玩意儿糊弄人!捆绑着卖!心黑透了!”
顾西风的目光依旧落在破庙方向,指尖在温润的玉扳指上轻轻敲击,发出极细微却极有韵律的“嗒…嗒…”声,如同老账房在寂静深夜拨动算珠。他薄唇微动,声音不高,带着一种久居上位、洞察世情的漠然:
“会员储值…预收货款…捆绑销售…”他低声自语,每个词都像冰冷的算珠在玉盘上滚动,“聚沙成塔,借鸡生蛋…路子野,心也野。倒是个…吞金噬银的饕餮法门。” 语气平淡,听不出褒贬,却让一旁的王扒皮莫名打了个寒颤。
王扒皮见顾西风似乎对那“饕餮法门”动了心思,心头狂喜,如同溺水者抓住了浮木,连忙拱火:“大掌柜明鉴!这小子狂妄得没边!仗着有燕王名头撑腰,根本不把咱们这些传承百年的老字号放在眼里!他算个什么东西?泥腿子里的泥腿子!您日昇昌财雄势大,根深叶茂,只要您点个头,略施小计,捏死他,那不比捏死只臭虫还容易?到时候,把他这摊子连锅端了!那些秘方,那些现成的‘会员’,那些流水…还不都是您囊中之物?这破庙的地皮,转手就能翻几番!”
顾西风嘴角勾起一丝极淡、极冷的弧度,如同冰层裂开的一道细缝。他终于放下了车帘,车厢内重归昏暗。那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平淡无波,却带着一种宣判般的森然:
“三日。” 两个字,如同冰珠落地。
“给你三日时间。”顾西风的声音毫无起伏,仿佛在吩咐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带句话给那位…李掌柜。”
“‘日昇昌’,看上他这点小家业了。让他,开个价。”
“若识相,” 顾西风指尖在光滑的车厢壁上有一下没一下地轻叩,发出沉闷的“笃…笃…”声,如同丧钟的倒计时,“拿着银子,滚出此地,尚能得个囫囵善终。”
“若是不识抬举…” 那敲击声骤然一顿,车厢内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沉水香的清冷也压不住那无形的寒意,“三日后,此地便无‘便民’二字。”
话音落,如同判官笔落定生死簿。
青绸马车悄无声息地启动,如同来时一般,融入街道的嘈杂,只留下两盏“日昇昌记”的灯笼,在午后阳光下依旧刺眼。
王扒皮僵在原地,直到马车消失在街角,一股狂喜才猛地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冲得他枯槁的脸颊泛起病态的潮红!他感觉自己枯朽的骨头缝里都重新注满了力气!腰杆瞬间挺得笔直,几乎要戳破他那身洗得发白的旧褂子!脸上的怨毒被一种扭曲的、大仇即将得报的狂喜取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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