录取名单贴出的第二天,学馆门口比集市还热闹。古丽娅的父亲赶着骆驼队送来半车新鲜的葡萄,阿木的娘挎着一篮刚烤好的馕,小石头的姐姐则把弟弟那件打满补丁的旧衣裳换成了新做的蓝布褂子。三个孩子被围在中间,脸红得像熟透的石榴,却一个个挺直了小身板,像刚上战场的小士兵。
沈清辞站在廊下看着,手里摩挲着那枚伊斯梅尔送的玛瑙,忽然对身边的算术先生说:“去把库房里那三匹新布取来。”先生愣了一下,随即笑着应了——他知道,沈先生是要给孩子们做新学服。
学服是沈清辞亲自设计的:领口绣着半朵胡旋花,袖口缝着汉文的“学”字,既带着西域的风情,又藏着中原的文脉。古丽娅穿上时,裙摆扫过地面,胡旋花的银线在阳光下闪着光,她忍不住转了个圈,惹得周围一片叫好;阿木的衣服有点大,他不停地拽着衣角,却在听到沈清辞说“等你长个子了再改”时,用力点了点头;小石头最宝贝新衣服,小心翼翼地拢着袖口,生怕沾上一点灰,直到沈清辞拍他肩膀说“穿就是要自在”,才敢抬胳膊活动活动。
开课那天,学馆特意请了镇上最老的胡商来“开蒙”。老胡商拄着枣木拐杖,颤巍巍地从锦盒里取出三枚铜制的算筹,分别递给三个孩子:“这玩意儿,是我年轻时跟中原商人学的,算账比算盘还快。你们记住,做生意要懂数,更要懂信——手里的算筹清,心里的账才能清。”
古丽娅把算筹攥得紧紧的,忽然问:“爷爷,您年轻时有没有遇到过算不清账的时候?”老胡商哈哈大笑:“咋没有!当年在玉门关,我用胡语报价,对方用汉文记账,差点把‘十匹’说成‘百匹’,亏得一个中原老先生帮忙翻译,才没赔光本钱。所以啊,你们学双语、学算术,就是为了少走我当年的弯路。”
阿木忽然举手:“先生,我想把算筹改成小骆驼形状的,这样算起来就像在数骆驼!”沈清辞眼睛一亮:“好主意!下午我带你去木匠铺,咱们自己刻!”
小石头没说话,只是把算筹轻轻放在课桌上,用手指在桌面上一笔一划地写“信”字。他写得很慢,笔画歪歪扭扭,却比谁都认真。
第一堂课学的是“商路图”。沈清辞在黑板上画了条从长安到西域的路线,用红笔标上水源,蓝笔标上驿站,最后在楼兰古城的位置画了个大大的圈:“这里,就是咱们的目标。明年春天,学馆组织商队历练,你们三个当小账房,算清每一笔开销,能做到吗?”
“能!”三个孩子齐声喊,声音响亮得惊飞了檐下的燕子。
中午吃饭时,古丽娅从包袱里掏出个布包,里面是她娘做的葡萄干馕,分给阿木和小石头各一大块:“我娘说,吃了这个,算账不会错。”阿木则偷偷拿出一个小布偶,是用骆驼毛做的,送给小石头:“这个给你,像不像‘风影’?”小石头把自己攒了半年的羊脂玉碎片塞给古丽娅:“我姐说这个能辟邪,你带在身上。”
沈清辞看着他们互相分享的样子,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是新到的雨前龙井,带着江南的清润,混着西域的阳光味,竟格外爽口。
忽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一个驿卒翻身下马,手里举着一封插着羽毛的信。沈清辞拆开一看,眉头渐渐舒展——是长安来的消息,说西域学馆总署要选拔一批少年去长安太学进修,名额三个。
他抬头看向正在院子里用小石子练习算数的三个孩子,阳光落在他们身上,镀上一层金边。
“看来,”沈清辞低声自语,嘴角扬起一抹笑意,“得给他们加课了。”
院子里,古丽娅正用算筹算着“十匹丝绸换多少斤葡萄干”,阿木在地上画着骆驼形状的算筹,小石头则蹲在旁边,用树枝在沙地上写着“长安”两个字。
驿卒的马蹄声还未在巷尾散尽,沈清辞手里的信纸已被指腹摩挲得发皱。他望着院子里三个埋头研算的孩子,忽然扬声道:“都过来,有件事要宣布。”
古丽娅正用骆驼算筹摆出“十二乘七”的算式,闻言手一歪,算筹撒了一地;阿木攥着刚刻好的木骆驼,木刺扎进掌心也没察觉;小石头把“长安”二字划得深深的,沙粒嵌进指甲缝里。
“长安太学要从西域选三个少年去进修,为期三年,”沈清辞顿了顿,目光扫过三张紧绷的小脸,“你们三个,都有资格报名。”
院子里静得能听见风吹过葡萄架的声音。古丽娅最先反应过来,声音发颤:“去长安?像那些商队说的,有雕梁画栋的学馆?”阿木则盯着沈清辞手里的信纸,喉结动了动:“去了……能学更厉害的算术吗?”小石头没说话,只是把沙地上的“长安”二字又描了一遍,直到边缘模糊。
沈清辞点头:“太学的博士精通算经、商法,还有专门教西域方言的先生。只是……”他话锋一转,“去了要住集体学舍,每月只能给家里写一封信,三年才能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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