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雍的第一场雪落下来时,西市的屋檐上积了层薄薄的白,像给热闹了一整年的街市盖了床软被。阿木的账房里,新一年的贸易清单已经码得整整齐齐,最上面一页写着“波斯玻璃器换大雍瓷器,等价交换,附匠人互访名单”——那是他从波斯带回的新规矩,不仅换货,更要换技艺。
古丽雅的绣坊里暖意融融,几个东瀛绣娘正跟着她学盘金绣,手里的金线在丝绸上游走,绣出的牡丹花瓣边缘,却带着几分东瀛樱花的轻盈。“明年开春,我们要绣一幅《丝路百景图》,从雍都一直绣到波斯。”古丽雅指着墙上的草图,那里有胡杨林,有沙漠驼队,还有海边的船帆,每一处风景里,都有不同服饰的人在微笑。
小石头的画室成了最热闹的地方。西域来的画师正跟他学用毛笔勾勒山水,他则拿着炭笔,学画沙漠里的光影。画架上摆着幅未完成的画,是学堂里的孩子们在同心树下放风筝,哈桑举着龙形风筝跑在最前,小胖拽着鲤鱼风筝紧随其后,阿岩和李清蹲在地上,给风筝线缠上不同颜色的丝线。
“小石头哥,你看我画的胡杨!”一个扎着双辫的混血小姑娘举着画跑来,树干上既画了大雍的年轮,又刻了波斯的符号。小石头笑着在画旁添了只小狼——正是当年山坳里救下的那只,如今已在雍都的皇家猎场安了家,偶尔还会跑回西市,蹭蹭古丽雅的绣坊门槛。
这日午后,林晚意带着萧彻微服来到西市。他们没惊动任何人,只是站在街角,看着阿木帮胡商核对账本,看着古丽雅教绣娘配色,看着小石头给孩子们讲画里的故事。
“你看,”林晚意轻声说,“我们当年种下的种子,真的发芽了。”萧彻望着不远处的同心树,雪落在枝头,却压不住那些五颜六色的风筝,“何止是发芽,已经长成林子了。”
他们走进小石头的画室,墙上的《天下疆域图》旁,又多了幅新画——是阿木、古丽雅和小石头的合影,背景是雍都的城楼和西域的雪山。画的角落写着一行字:“路无尽,心相连。”
“殿下,林大人!”小石头惊喜地站起来,手里的炭笔差点掉在地上。古丽雅和阿木也闻讯赶来,绣篮和账本还未来得及放下。
林晚意拿起那幅《丝路百景图》的草图:“这画,朝廷要资助你们完成,就挂在新落成的‘博古馆’里,让后人都看看,这条路是怎么被一代代人走通的。”
阿木忽然想起什么,从账房里取来一本厚厚的册子:“这是我整理的《万国算学合璧》,有大雍的《九章算术》,也有波斯的《代数》,还有东瀛的《尘劫记》……”古丽雅也从绣篮里掏出块锦缎:“这是用十几种丝线混织的‘同心锦’,我想让织坊批量生产,让寻常百姓也能用得上。”
雪渐渐停了,阳光透过画室的窗棂照进来,落在这些年轻的脸上,落在那些写满字的纸页上,落在那些闪着光的丝线上。萧彻忽然道:“明年,孤要派船队去更远的地方,往东到东瀛之外的海岛,往西到波斯以西的陆地。你们,愿不愿意再当一次‘使者’?”
阿木、古丽雅和小石头对视一眼,眼里都闪着光。小石头举起炭笔:“我要画下所有没见过的海和山!”古丽雅握紧手里的丝线:“我要把那里的花纹绣进我们的锦缎里!”阿木拍了拍账本:“我要算出最公道的账目,让贸易的路走得更稳!”
走出画室时,西市的街上已经热闹起来。胡商的吆喝声、大雍小贩的叫卖声、孩子们的笑声混在一起,像一首没有谱子的歌。林晚意忽然驻足,看着一个中原妇人给波斯孩子戴虎头帽,看着一个胡商帮汉家姑娘挑丝绸,嘴角忍不住扬起笑意。
萧彻握住她的手,两人的影子被夕阳拉得很长,与那些来来往往的身影重叠在一起。他们知道,“天下同心”从来不是一句空话,它藏在账本的每一笔记录里,藏在绣品的每一针线脚里,藏在画纸的每一笔色彩里,藏在寻常人相视一笑的温暖里。
丝路的驼铃还在响,雍都的灯火还在亮。那些年轻的脚步,会沿着前辈的足迹继续向前,把这温暖的故事,讲给更远的人听,传给更久的后来者。而这故事的名字,就叫——《丝路暖记》。
(第四卷 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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