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末的雨刚过,试验田的泥土泛着湿润的光泽。阿木蹲在田埂上,手里捏着一把刚采收的玉米种,籽粒饱满,带着雨后的清润。旁边,回纥的老哈正用锄头划着垄,他的动作带着西域农耕的粗犷,却精准地沿着阿木用石灰标出的线,不差分毫。
“这些玉米,比在漠北长得壮实多了。”老哈直起身,用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汉话里还带着浓重的卷舌音,“去年带回去的稻种,在我们那边的绿洲试种,居然也结了穗子!我家那口子说,要不是你教的‘育秧法’,哪能有这收成。”
阿木笑着把玉米种递给他:“这批是优选过的,颗粒更匀,你试试密植,行距再缩半尺,产量能再增两成。”他蹲下身,用树枝在泥地上画着示意图,“你看,像这样交错着种,通风好,还能抗倒伏。”
老哈凑近了看,忽然拍了下大腿:“难怪!我们那边总爱把种子撒得密密麻麻,苗是长得旺,一刮风就倒一片。还是你们中原的法子精细。”他转头喊了声,不远处,他的小儿子正跟着小石头学用中原的曲辕犁,那孩子刚到长安时还怯生生的,如今扶着犁把,腰杆挺得笔直,嘴里哼着新学的《农桑歌》。
田埂另一头,高丽的金大婶正带着几个妇人分拣棉花。她们的手法带着半岛特有的轻巧,指尖翻飞间,雪白的棉絮就与棉籽分离开来。金大婶手里拿着个中原样式的竹筐,里面装着刚弹好的棉胎,蓬松得像朵云。
“阿木先生,你看这棉桃,比在我们岛上结得大多了。”金大婶举着个拳头大的棉桃,笑得眼角堆起细纹,“去年你给的‘脱籽机’图纸,我家男人照着做了个木架子,一天能脱十斤棉籽,比用手剥快多了!”
阿木走过去,拿起棉桃掰开,里面的棉絮洁白绵长。“这得归功于你们带来的‘海泥肥’,”他指着田边堆着的几个大陶罐,里面是用海带、贝壳发酵的肥料,“咱们这的土偏碱,掺了这个,正好中和。”他顿了顿,又道,“下个月我让小石头画张‘轧棉机’的图,比脱籽机更省力,到时候你们拿去仿造。”
金大婶旁边,波斯的伊莎正蹲在菜畦边,小心翼翼地给番茄苗搭支架。她带来的番茄种,原本在波斯只能盆栽,经阿木改良土壤、调整日照,竟长得比冬瓜藤还旺盛,枝蔓爬得老高。伊莎的头巾沾了泥土,却掩不住眼里的欢喜:“阿木哥,你说的‘整枝法’真管用!把旁枝剪掉,主藤上的果子果然长得更大了。昨天我摘了个红透的,给西市的张掌柜尝,他说要包圆我所有的收成呢!”
阿木看着她身后的菜畦,番茄、黄瓜、茄子错落有致,既有中原作物的规整,又夹杂着西域蔬果的鲜活。不远处,小石头正趴在田埂上写生,画板上,老哈的犁痕、金大婶的棉桃、伊莎的番茄藤,还有几个嬉戏的孩子——有中原娃娃,有高鼻梁的回纥少年,有梳着半岛发髻的小姑娘——都被他画进了画里,田埂上的脚印交错着,分不清是谁的。
“阿木哥,你看!”小石头举着画板跑过来,画上添了只正在啄食的母鸡,鸡旁边,一只波斯品种的灰猫正懒洋洋地晒着太阳,尾巴尖扫过一粒掉落的玉米籽。“这猫是伊莎姐姐带来的,居然会抓田鼠!比咱们本地的猫还厉害。”
阿木看着画,忽然想起年初刚开试验田时,不少人说他“异想天开”——让回纥人种玉米、高丽人植棉花、波斯人栽番茄,不怕坏了规矩?可如今,田埂上的新苗破土而出,不同的农耕法子在泥土里扎了根,结出的果实却一样饱满。
夕阳西下时,大家坐在田埂上分享带来的食物:老哈的烤饼夹着羊肉,金大婶的泡菜配着米饭,伊莎的蜜饯浸着葡萄香,还有阿木蒸的玉米窝窝。小石头把画铺开,晚风拂过,画里的人影仿佛都动了起来,田埂上的新苗在风中轻轻摇曳,像是在应和着不同语言混在一起的笑声。
“明年,”阿木咬了口玉米窝窝,清甜的汁水在舌尖散开,“咱们试试把西域的苜蓿和中原的大豆混种,据说能肥田。”
老哈举着烤饼附和:“我把漠北的燕麦也带来,跟你们的小麦轮作!”
金大婶笑着点头:“那我们就多种些棉花,给大家做新棉被!”
小石头趴在画板上,又添了几笔晚霞,把所有人的笑脸都染成了温暖的橘红色。他想,这试验田哪里是在种庄稼,分明是在种日子——你带来你的种子,我教你我的法子,雨一起淋,汗一起流,到了秋天,收获的哪里是粮食,是满田埂的欢喜与牵挂。
试验田刚有起色,一场突如其来的虫害闹了起来,西域的番茄、中原的玉米都遭了殃,连老哈带来的稻种都没能幸免。更棘手的是,这种虫子谁都没见过,既不像中原的蚜虫,也不是西域的红蜘蛛,啃食速度极快,一天就能把一片苗啃成光杆。
老哈急得直跺脚,他的稻苗刚抽穗,眼看着要毁于一旦;伊莎守着被啃秃的番茄藤,眼圈都红了,嘴里念叨着“早知道就不把种子带来了,白费了阿木哥的心血”;金大婶把棉桃一个个翻看,发现虫子竟能钻透棉壳,连棉籽都啃得坑坑洼洼,她把竹筐往地上一摔,蹲在田埂上抹起了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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