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山巅,寒风如刀,卷起千堆雪,冰晶簌簌,扑打在青铜棺椁之上,发出清脆细响,犹如碎玉敲冰。
那棺椁古朴沉重,表面蚀刻云雷纹与蟠螭图,隐见岁月斑驳,却在这极寒之地不锈不腐,静默如山,更添几分神秘。
众人屏息凝神,但见棺盖缓缓移开,一道身影自其中坐起。面容枯槁,皱纹深刻,竟与山下那卖茶翁一般无二!然细观其目,清澈若山泉,灵动似少年,全无老迈浑浊之态。
他唇角微扬,指尖轻弹,似有无形气流拂过,只听“叮叮”几声脆响,吐蕃使者手中弯刀、西夏商队腰间短刃,竟应声而碎,化作片片翠叶,纷扬落下,如春日茶山飘絮。
吐蕃使者骇然后退,面色如土,喃喃道:“妖……妖术!”
西夏众人则扑通跪地,连连叩首,高呼:“山神显灵!山神显灵!”
棺中人朗声一笑,声如清磬,穿透寒风:“素闻宋人茶艺精绝,冠绝天下。今日天赐良缘,四海之士汇聚于此,便以这昆仑冰芯茶为题,煮雪烹茶,论道辨真,如何?”
言罢,袖袍一拂,一套茶具现于冰棺之上。茶具乃冰玉所琢,晶莹剔透,壶似匏瓜,杯若莲盏,形制竟与赵令渊穿越前所见闽粤工夫茶具极为相似!
赵令渊心中巨震,如遭雷击,暗忖:“此物……莫非也是……”
不及细思,却见那人手法如电,已开始温具。
其动作行云流水,“关公巡城”、“韩信点兵”之势信手拈来,正是后世失传已久的茶技!
一旁沐柔眼尖,忽低呼道:“公子,你看他耳后!”赵令渊凝神望去,果见棺中人左耳后肌肤上,隐有三片青色茶叶状纹路,与守树人印记无异,然其纹路更为繁复精巧,叶片环绕之中,更有一弯银白新月,熠熠生辉。
更奇者,身旁澜澈竟是浑身微颤,面色发白。雪山酷寒之下,其颈侧与手背皮肤之下,隐隐泛起幽蓝光芒,如波光流动,似与那棺中人或那新月印记产生某种微妙共鸣,引得他气息都急促了几分。
此时,棺中人——云涯子已取出一撮茶叶。那茶叶色如玄玉,形状却似冰棱,寒气逼人。
“此茶生于峰顶万年冰芯之中,吸天地至寒至纯之气,三百年方得一回采摘。”语毕,雪水已沸,注入冰玉壶中。
茶叶舒展,竟发出如古磬般的清越鸣响,袅袅茶烟升腾,于半空中氤氲盘旋,化作一只展翅云鹤,姿态飘逸,栩栩如生。
“此乃‘鹤鸣九皋’,乃家师葛祖昔年西行昆仑,观天地造化所创。”云涯子挑眉,目光灼灼看向赵令渊,“听闻阁下乃中土而来,身负茶圣陆羽真传,可能品解此中真味?”
众目睽睽,赵令渊沉静如水。
他自怀中取出一只皮囊,囊中所盛并非名泉佳水,竟是来时沿途收集的雪山苔藓。
他以掌心温热皮囊,缓缓道:“茶道之要,非在炫技,而在合于天地,取乎自然。”
苔藓受暖,渗出清露,滴滴晶莹,汇入盏中。
说也奇怪,那半空茶气所化云鹤,似被吸引,清唳一声,敛翅俯冲,径直投入赵令渊面前茶盏之中,霎时间光华内蕴,盏底现出一道璀璨金圈,久久不散!
云涯子抚掌大笑,声震冰雪:“妙极!妙极!不执于器,不役于物,以地养天,返璞归真!阁下深得茶道三昧!”
首轮既毕,吐蕃使者不服,昂首上前,献上随身携带的酥油茶,浓烈的奶腥气与茶味混合,在清冽空气中显得格外突出:“此乃我高原至味,以砖茶熬煮,混入牦牛酥油、盐巴反复搅打,饮之可御严寒,生力气,乃生命之茶!岂是这等清淡玩意儿可比?”
云涯子接过,浅啜一口,微微蹙眉:“茶性本清,为油所掩,如宝珠蒙尘,可惜,可惜。”
他随手折取身旁一截冰茶树枝,以新落雪水冲泡,片刻间,茶汤竟漾起七彩霞光,流转不定,异香扑鼻:“此乃茶祖峰本源之味,清冽甘纯,方为茶之真性。”
吐蕃使者面露不屑,只道华而不实。
赵令渊却沉吟片刻,向旁边西夏牧民借来一只日常所用的粗陶大碗,碗边还有些许磨损痕迹。他将吐蕃使者的酥油茶与云涯子所沏七彩茶汤各倾一半入内,朗声道:“道在本土,味在调和,何须强分高下?”
只见粗碗之中,浓醇的酥油与绚烂的霞光竟不相斥,反而彼此交融,旋转不定,最终在茶汤表面凝成一幅微缩景象:雪山巍峨为背景,牧场辽阔,牦牛成群,帐篷点点,生机盎然!
云涯子见状,怔忡良久,面上闪过追忆、恍然、敬佩种种神色,忽地整衣敛容,对着西方天际郑重叩首,声音微颤:“师尊昔日所言‘茶道在民间’,弟子今日方知真义!妄守仙茗三百载,不如人间一碗茶!”
至此,他方才坦言身份。
原来他竟是晋时仙师葛洪之关门弟子,道号云涯子,奉师命镇守此茶祖峰,已逾三百寒暑。因修习葛洪所传“茶驻颜术”,故能保持少年内蕴,而那山下的卖茶翁,不过是他为观察世情、游戏人间所化的一具身外化身罢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喜欢大宋茶事案请大家收藏:(m.2yq.org)大宋茶事案爱言情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