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巧的是,当期责编的签名是“林月华”——这正是林晓曼已故母亲的名字,母亲的签名她从小看到大,绝不会认错。这个发现像一道闪电,瞬间将三代人的命运串联成璀璨的星河,让她一时说不出话来,手里的刊物差点掉在地上。
当司徒倩带着精心修复的老照片返回香江时,许峰正在旧厂房里指挥布置首批艺术家驻地空间。工人们正在粉刷墙面,滚筒刷在墙上留下均匀的白漆,空气中弥漫着油漆的味道,有些刺鼻。
他穿着蓝色的工装外套,袖子卷到胳膊肘,露出结实的小臂,上面沾了点白漆。看到司徒倩进来,他眼睛一亮,快步迎了上去。
他们不约而同地选择将祖父们的合影以投影方式映在斑驳的砖墙上,投影设备是租来的,线还没来得及藏好,像几条黑色的蛇趴在地上。当光影浮动,许敬鸿与司徒远的身影仿佛与正在布展的年轻人重叠在一起,分不清哪个是过去,哪个是现在。
林晓曼调试着环绕音响系统,音箱是从音乐学院借来的,有些陈旧,却音质不错。她让技术员播放《将相和》的经典唱段与当代电子乐的混编版,在时空中碰撞出新的火花。她侧耳听着,眼角带着笑意,手指在调音台上轻轻点着节拍。
深夜的清点工作中,司徒倩在一个老式道具箱底发现一本牛皮封面的工作日志。箱子上贴着“永庆班道具”的标签,纸质泛黄,锁已经锈死,是她用螺丝刀撬开的,铁锈沾了满手,用汽油洗了好几次才去掉痕迹。
翻开内页,纸张已经泛黄发脆,需小心翻动,生怕一用力就撕破。司徒远清秀的笔迹与许敬鸿豪放的批注交错呈现:1975年3月页边写着“敬鸿提议合建实验剧场”,1976年7月则记录“世昌兄资助灯光设备”,世昌是许敬鸿的字。
许峰抚摸着父亲少年时代的涂鸦,在日志的空白处,画着一艘歪歪扭扭的红船,船帆上写着个小小的“勇”字。他忽然明白那些被家族恩怨掩盖的往事,始终在等待重见天日的契机,像埋在土里的种子,只要遇到合适的阳光雨露,就会破土而出。
驻地计划开幕当天,一位坐着轮椅的白发女艺术家在合影投影前久久驻足。她穿着整洁的旗袍,是淡雅的墨绿色,领口绣着细小的兰草,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用一根玉簪固定着。
她是当年和平饭店的老员工,今年已经七十四岁,特意让孙女推着来观展。她指着照片角落轻声说:“我当时是和平饭店的服务生,记得许先生和司徒先生常为戏曲改编争论到深夜,又总在打烊前碰杯和解。”
她从手提袋里取出保存完好的旧菜单,袋子是素色的布包,上面绣着“平”字。菜单纸张已经薄如蝉翼,边缘起了毛边。背面是两人即兴创作的《沪港曲韵·调寄水龙吟》手稿,字迹带着酒意的洒脱,笔画都有些不稳了。
林晓曼在布展时特意保留了旧厂房的铁锈与刮痕,让历史与当代在空间中形成对话。她觉得这些痕迹是时光的印记,不该被抹去,就像人脸上的皱纹,记录着岁月的故事。
当她将鎏金戏牌放入特制展柜时,展柜的玻璃擦得一尘不染,能清晰地映出人影。阳光透过天窗正好照射在翡翠嵌面上,折射出的光斑恰好落在墙面那句“艺海同舟”的题词上,像是特意安排好的,引得周围人发出低低的惊叹。
前来观展的社团元老们沉默良久,他们大多头发花白,穿着深色中山装,袖口扣得整整齐齐。其中几位当年还参与过当年的纠纷调解,看着眼前的展品,眼神复杂。最终将当年的债务清单递还给许峰:“老一辈的约定,该由新一辈来续写。”清单的纸边已经磨损,上面的字迹却依旧清晰,是用毛笔写的小楷。
许峰和司徒倩站在焕然一新的艺术空间中央,看着两地青年艺术家在祖辈的合影前交换创作笔记。有人用普通话,有人说粤语,交流却毫无障碍,偶尔夹杂着几句上海话,大家都能会心一笑。
他们忽然懂得,有些缘分从未被真正切断,就像黄浦江与香江水,终究汇入同一片海洋。当司徒倩将修复完整的《霓裳羽衣曲》残谱放入许峰掌心时,纸张的粗糙感带着温度,是无数人用手摩挲过的痕迹。
老式录音机里恰好传来许敬鸿当年的感叹录音,是从一盘旧磁带里找到的,磁带是“熊猫”牌,国产的老牌子。“这曲子要等两岸知音共奏。”声音有些失真,却透着真挚,像穿越时空的嘱托。
月色浸染维港时,许峰推开父亲书房暗室的门。暗室里弥漫着显影液的味道,有些刺鼻,窗帘拉得严严实实,一丝光线都透不进来。
尘封的胶片投影仪在墙面映出1977年春节的家庭影像:镜头有些晃动,像是拍摄的人手不稳。画面里司徒远正将龙凤玉佩一分为二,许敬鸿笑着举起红船模型:“今日我们剖玉为誓,他日子孙必能凭此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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