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部古滑坡体的发现,如同在本就汹涌的争议浪潮中又投下了一颗深水炸弹。尽管数据被严格保密,但勘探工作的聚焦和加密本身,就无法完全避开外界窥探的目光。一时间,“雅江坝址存在致命缺陷”、“超级工程可能胎死腹中”的传言甚嚣尘上,进一步刺激了反对者的神经。
与此同时,按照重大项目审批流程,《雅鲁藏布江下游水电规划环境影响评价报告书(初稿)》的公示期结束,一场规格极高、备受瞩目的听证会,在北京如期举行。
这注定是一场硬仗。会场内外挤满了中外媒体记者,长枪短炮对准了每一位进入会场的代表。环保组织代表举着标语牌在场外无声抗议,标语上写着“保护地球最后秘境”、“拒绝江河的墓碑”等触目惊心的字眼。气氛紧张得如同即将爆发的雷暴。
周远作为技术总负责人,必须出席并接受质询。他换上了一身深色西装,试图掩盖身体的疲惫,但眼底的血丝和过于清瘦的面容,依然透露着巨大的压力。吴建国和刘之毅作为副手,陪同在他两侧,表情同样凝重。他们带来的,不仅仅是技术方案,更是一份沉甸甸的责任和准备接受拷问的决心。
听证会由多个部委联合主持。台下,坐着包括政府官员、政协委员、人大代表、国内外顶尖的水利、生态、地质、社会、经济专家,以及环保 NGO 代表和下游国家的观察员。阵容庞大,立场各异。
环评单位的代表首先上台,用尽可能平实的语言介绍了报告的主要内容,承认工程将带来“显着且不可逆”的生态影响,但强调了计划采取的减缓措施:投资巨大的鱼类增殖放流站、设计复杂的人工鱼道、保证下泄生态流量、建立水生生物保护区、实施陆生生态修复工程等等。
然而,汇报尚未结束,台下已是窃窃私语,不少专家面露质疑之色。
质询环节一开始,火力便集中爆发。
一位国际知名的河流生态学家,来自欧洲的布朗博士,率先拿到了话筒。他言辞犀利,毫不客气: “尊敬的各位,我必须直言,这份报告描绘的生态补偿措施,在我看来,更像是一种心理安慰,而非科学上可靠的解决方案!”他挥动着手中的报告,“雅鲁藏布江的生物多样性是独特的,许多物种的习性我们至今未能完全了解!你们如何保证鱼道对那些深水洄游鱼类有效?你们如何确定所谓的‘生态流量’能够真正维持下游河廊生态系统的健康?巨型水库形成后,水温、水质、营养物质输送的改变,会对下游数千公里外的河口三角洲产生怎样的连锁反应?这些影响,你们评估了吗?能评估吗?”
一连串的质问,如同重锤,敲打在每个人的心上。会场一片寂静。
紧接着,一位国内极具声望的生态学家,白发苍苍的沈教授,接过话筒,他的语气更沉痛,却更具穿透力: “我研究青藏高原生态四十年了。那不是一块普通的土地,那是亚洲水塔,是气候敏感区,是无数特有物种的最后方舟!你们说的补偿,种树、放流,需要多长时间才能重建一个生态系统?几十年?几百年?而我们可能永远失去了那些尚未被认知的基因库和生态过程!这不是发展,这是对未来的透支和掠夺!周总工,您也是受过高等教育的高级知识分子,请您扪心自问,技术的傲慢,是否已经凌驾于对生命的敬畏之上?”
这话语,像一把尖刀,直接刺向周远的内心。台下不少环保代表频频点头,甚至有人鼓起掌来。
镜头对准了周远。他能感觉到全场目光的重量,以及其中包含的质疑、期待、甚至敌意。他的胃又开始隐隐作痛,手心渗出冷汗。但他缓缓站起身,走向发言席,步伐稳定。
“谢谢布朗博士、沈教授的提问。你们的担忧,非常深刻,也非常必要。”周远的声音通过麦克风传遍会场,出乎意料的平静,甚至带着一丝谦逊,“首先,我代表技术团队,完全承认并接受两位专家指出的所有风险和不确定性。雅江工程的生态影响,巨大、深远且部分不可逆,这是事实,我们从未试图掩盖或淡化。”
他的开场白,让台下一些准备听他辩解的人感到意外。
“正因为其影响巨大,所以我们提出的每一项减缓措施,都不仅仅是心理安慰,而是必须全力以赴去实现、甚至必须超越的科学目标。”周远话锋一转,语气变得坚定,“鱼道有效性存疑?是的,所以我们计划联合全球顶尖的研究机构,针对雅江特有鱼种,建造一比一的物理模型进行试验,不断优化设计,直到找到最有效的方案!生态流量确定不精确?是的,所以我们提出了‘适应性生态管理’框架!”
他身后的屏幕亮起,展示出一套复杂的动态管理系统流程图。 “这不是一个固定的、僵化的流量数值。这是一个基于实时水文、水质、气象监测数据,以及下游生态系统响应模型,进行动态调整的智能决策系统。我们将建立联合调度中心,邀请包括持反对意见的专家在内的第三方机构参与监督和会商,根据实际情况,动态调整下泄流量和方式,目标是确保下游生态健康,而不仅仅是满足一个纸面上的数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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