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情巨树的金辉,如同亘古流淌的熔金,无声地浸润着暮园花圃的紫色土壤。宁神草细碎的白色小花在光尘中吐纳着清冽的冷香,赤焰鸢尾跳动的花瓣边缘折射出温暖的光晕。
这片被永恒眷顾的小小天地,此刻却悄然见证着一场无声的风暴——一场在人类少年胸腔里骤然掀起的、名为“成长”的惊涛骇浪。
陈暮站在花圃边缘,手中握着一柄小巧的银铲,正准备为那株新移栽的“冰魄幽兰”松土。他的动作却凝滞在半空。阳光穿过藤蔓的间隙,在他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他微微垂着头,碧色的眼眸失焦地望着脚下蒸腾着星尘微光的泥土,耳中却如同擂鼓般轰鸣,响彻着一种陌生的、源自身体内部的、强劲而急促的搏动。
怦!怦!怦!
这声音如此清晰,如此蛮横,每一次跳动都带着灼热的能量,冲击着他的耳膜,震荡着他的胸腔,甚至让他握着银铲的指尖都感到一阵细微的麻意。他下意识地抬手,抚上自己左侧胸口。
掌心下,那颗属于人类少年的心脏,正以前所未有的力量和速度,疯狂地撞击着肋骨,仿佛要挣脱这具躯壳的束缚,奔向某个不可知的所在。
他猛地意识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需要踮着脚才能看清容容姐姐书案上的卷宗了。不知从何时起,他的视线已能自然地平视到她线条优美的下颌。靛蓝色的短衫袖口,不知何时显露出了一截初显少年清韧轮廓的手腕。喉间偶尔会感到一丝莫名的干涩和紧绷,声音也在某个清晨醒来时,带上了一丝连他自己都陌生的低沉沙哑。
时间,这无情又神奇的造物主,正以不容抗拒的手,悄然重塑着他。
抽高的骨架撑开了孩童的轮廓,单薄的肩背开始有了少年初成的挺拔线条,脸颊上那点惹人怜爱的婴儿肥正悄然褪去,显露出下颌清隽的棱角。镜中的影像,一日日褪去稚拙,一日日染上介于孩童与青年之间的、青涩而蓬勃的气息。
然而,比身体变化更汹涌、更令他无措的,是心底那片悄然滋生的、陌生的潮汐。
那片潮汐,源于墨绿色发丝间逸散的、若有似无的冷冽馨香;源于她执笔书写时,在玉简上投下的、纤长而稳定的剪影;源于她思考时,那微微蹙起的、如同远山含黛的秀眉;
更源于她偶尔洞悉了什么,唇角弯起的那抹清浅却足以照亮整个内库的智慧笑意……这些原本熟悉得如同呼吸空气般的画面,不知何时被赋予了全新的魔力,每一次映入眼帘,都像投入心湖的石子,瞬间激起剧烈的、令他头晕目眩的涟漪。
不再是单纯的依赖,不再是纯粹的敬仰,更不再是对强大庇护者理所当然的孺慕。一种滚烫的、陌生的悸动,如同藤蔓缠绕着心脏,悄然滋生、蔓延。
它带着一种隐秘的渴望,一种令人心慌的甜蜜,还有一种……深不见底的自卑与惶恐。
涂山内库,星辉石柔和的光晕流淌在墨玉髓书案光滑的表面。容容端坐案后,墨绿色的长发松松挽起,几缕发丝垂落光洁的颈侧。她手中拈着一枚质地温润的空白青玉简,那支细如发丝的灵犀刻笔悬浮在旁,闪烁着微芒。
“此为‘乙卯’类商路契约初稿,” 容容的声音清泠如旧,如同冰泉滴落玉盘,“其条款繁复,尤以‘不可抗力界定’与‘违约赔偿细则’两处需慎之又慎。汝且细观其措辞逻辑,圈出模糊或易生歧义之处。”
她微微侧身,将青玉简推向书案另一侧高脚凳上的陈暮。随着这个动作,一股熟悉的、混合着墨锭冷香与宁神草清冽的独特气息,如同无形的涟漪,轻柔地拂过陈暮的鼻尖。
那气息,在此刻却如同点燃引信的火星!
陈暮的身体瞬间绷紧!一股难以言喻的热流猛地从尾椎骨窜上头顶,耳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烧红、发烫。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容容靠近时带起的微弱气流,拂过他裸露在外的脖颈皮肤,激起一阵细密的、如同电流窜过的战栗。
他几乎能数清她垂落的那几缕墨绿色发丝在光线下细微的卷曲弧度,能看清她白皙耳垂上那一点几乎看不见的、小巧的耳洞轮廓。
太近了!
这个念头如同惊雷在脑海中炸响!心脏瞬间失去了所有章法,在胸腔里疯狂地、毫无规律地撞击,力道之大,让他怀疑容容姐姐是否都能听到这震耳欲聋的擂鼓声。
一股强烈的眩晕感袭来,视野边缘甚至出现了细碎的金星。他死死地攥紧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用那点微不足道的刺痛强迫自己维持着表面的镇定,目光死死地钉在面前那块青玉简上,仿佛要将那光滑的玉质表面盯穿。
然而,玉简上那些原本清晰可辨的妖文,此刻却如同水中倒影,在他剧烈波动的视线里扭曲、模糊、晃动,无法聚焦。容容清泠的指点声似乎也隔了一层水幕,变得遥远而朦胧。
唯有那萦绕不散的淡淡馨香,如同最霸道的入侵者,蛮横地占据了他所有的感官,搅动着心底那片陌生的、滚烫的潮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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