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露渐浓，竹榻旁的铜壶滴漏滴答作响，与案头青灯的摇曳光影相和，织就出一片静谧清宁。林野指尖摩挲着《孟子》泛黄的书页，纸质柔韧，带着经年累月的书卷气，那是他与白素贞游历江南时，在一座废弃书院的藏书阁中偶然所得。书页上密密麻麻的批注，有前人的朱笔圈点，也有白素贞近日添上的墨色小楷，清雅秀丽，与正文的古拙篆字相映成趣。
他的目光最终定格在“游于圣人之门者难为言”一句上，墨迹历经岁月，依旧清晰有力，仿佛能透过纸页，感受到孟子当年言说此句时的沉凝与深远。林野自幼通读儒家典籍，年少时只当这是圣人门徒对先师之道的推崇，认为见过圣人的浩瀚智慧，便再难认同其他浅陋言论。可如今遍历修行之路，东奔西走，见识过昆仑道家的玄奥丹经，普陀佛门的空灵禅功，苗疆巫蛊的诡谲奇术，西域萨满的通灵秘法，才忽然对这句话有了全新的体悟。
他抬手取过案头的狼毫笔，笔杆温润，是白素贞寻来的湘妃竹所制，笔尖饱蘸松烟墨，墨香清冽，驱散了夜中的些许凉意。林野略一沉吟，在“游于圣人之门者难为言”旁的留白处，缓缓落下一行字迹：“圣人之道，非一成不变之法，乃兼容并蓄之智。”
笔尖划过纸面，沙沙作响，每一个字都力道匀称，透着他此刻心境的通透与平和。写完最后一笔，他将笔搁在笔洗中，墨汁在清水里晕开，如同一朵墨色的花，缓缓绽放。就在此时，一股难以言喻的舒畅感忽然从心底涌起，顺着四肢百骸蔓延开来，仿佛久旱逢甘霖的土地，被一股清润的气息滋养。
他下意识地运转内力，只觉往日里滞涩不畅的经脉，此刻竟如被疏通的河道，豁然开朗。那些曾在体内各自为战、甚至相互抵触的功法内力，此刻竟如百川归海，顺着经脉缓缓流转，不再是彼此割裂的个体。昆仑纯阳功的刚猛内力，不再如往日般霸道蛮横，而是多了几分温润；峨眉草木诀的生机之力，也不再柔弱涣散，反而添了几分坚韧；普陀禅定功的沉静之气，与苗疆巫蛊术的灵动之劲相互交织，西域萨满的通灵之力则如丝线般串联其间，形成一种奇妙的呼应与平衡。
林野闭上双眼，细细感受着体内的变化，嘴角不由自主地扬起一抹释然的笑意。“以前总觉得各家功法壁垒森严，”他轻声开口，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带着一丝自嘲与顿悟，“道家说‘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执着于‘无’的本源；佛家言‘空即是色，色即是空’，沉迷于‘空’的禅境；儒家讲‘仁者爱人’，专注于‘仁’的教化。我曾以为这些都是截然不同的道路，彼此冲突，难以兼容，就像有人说光是粒子，有人说光是波，争执不下，互不相让。”
他睁开眼，目光落在案头那本摊开的现代物理书上，书页上关于波粒二象性的论述，此刻竟与心中的感悟完美契合。“可如今想来，这不过是观察世界的角度不同罢了。”他拿起那本书，指尖划过“波粒二象性”几个字，“光既可成束如粒，拥有明确的位置与动量；亦可弥散如波，展现出干涉与衍射的特性。粒子与波，并非相互对立，而是光的两种不同表现形式，共同构成了光的完整本质。道家的‘无’、佛家的‘空’、儒家的‘仁’，何尝不是如此？它们都是大道的不同侧面，都是圣人先贤对世界本质的探索与感悟，只是切入点不同，表述各异，实则殊途同归，都指向那至高无上的‘道’。”
林野将物理书放回案上，心中豁然开朗。往日里因贪多求全而产生的迷茫，因功法冲突而带来的滞涩，此刻都烟消云散。他终于明白，修行之路并非要舍弃过往所学，去寻找一条所谓的“唯一正道”，而是要如孟子所言“兼容并蓄”，将各家功法的精髓拆解、融合，找到最适合自己的那条道路。就像流水遇山绕山，遇谷填谷，不执着于固定的形态，却始终朝着大海的方向前进。
“夫君所言极是。”一个轻柔温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淡淡的草木清香。林野回头，只见白素贞端着一盏温热的清茶，缓步走来，素色的衣裙在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鬓边的珠花轻轻摇曳，衬得她眉眼愈发清丽绝尘。她将茶盏放在案上，茶烟袅袅，氤氲了她的眉眼，“我近日炼化水火二丹，也颇有感悟。”
说着，白素贞伸出双手，掌心向上，两道微光从她袖中溢出，落在掌心。光芒散去，两颗晶莹剔透的内丹赫然出现在她手中。左边那颗通体赤红，如燃烧的火焰，散发着灼热的气息，却不灼人，反而带着一种蓬勃的生机，正是她以昆仑纯阳功为基，融合南方朱雀七宿火行之力炼化而成的火丹；右边那颗则幽蓝似水，仿佛凝聚了深海的寒冽，透着沉静温润的气息，是她借普陀禅定功之静，吸纳北方玄武七宿水行之力炼成的水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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