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明明不能出声呐喊,那瞬间爆发的能量和决绝的保护,却带着雷霆万钧的力量,穿透了他日常工作中无声而厚重的壁垒。震撼,如同沉雷,碾过她的感官。
项目协调负责人王姐悄无声息地走过来,脸上惊魂未定,声音压得极低:“于记者,真对不住,差点……您也吓坏了吧?”王姐朝那边扫了一眼,带着心有余悸,也充满暗示地再次强调,“沈工他的要求,您也看到了……真的不方便靠近打扰。”
于晚晚这才缓缓吐出一口气,试图平复狂跳的心脏。她放下摄像机,点了点头,表示理解王姐的难处和中心的铁律。然而,心底那点不甘却又固执地浮起。仅仅隔着一段距离拍摄,捕捉的画面终究是冰冷的表面。她能拍下他伏案时削瘦的肩线,拍下他专注低垂的睫毛,拍下他沉稳的手……可她拍不到他眼中映照出那些千年墨色时的光泽,更拍不到那种让他奋不顾身扑向危险画卷的、无声的执念。
几天前拜访的场景再次浮现——王姐客气而带着疏离的态度,沈砚沉浸在自己世界中几乎无法交流的状态,以及这个修复中心无处不在的、严苛的保护屏障。壁垒森严。她需要一个破壁机,一把能切进那片禁地的钥匙。于晚晚的指尖不经意地滑过挎在身侧背包那略有些粗糙的布料表面。包里有她自己的工具——毛笔、老墨,还有几张她从古玩市场淘来、练习修复的旧毛边纸手稿残片。
灵感如同一星微弱的火苗,在厚重的黑暗中猝然一闪。
她抬起头,看向工作台中心那个沉默如磐石的身影,一个念头逐渐成形。这念头大胆,甚至近乎荒谬。但看着他手上染血的绷带,回想着他那不顾一切扑出去的身影,于晚晚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倔强在心底滋生。她默默卸下肩上专业沉重的摄影器材包,只留下一个装着她个人笔墨材料的软布包,对着王姐低声而坚定地说:“王姐,请给我几分钟。我想……再试试沟通。”
在项目负责人王姐震惊而忐忑的目光注视下,于晚晚没有再走向那条警戒的黄色胶带边界。她轻轻吸了口气,径直走向角落安静摆放的一张供工作人员短暂休息的小方桌旁。
她没有迟疑,将自己那个朴素的软布包放在桌上。小心翼翼地从里面取出一份卷起来的物品,外面同样包裹着干净的无酸纸和柔软衬布。她的动作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郑重。于晚晚轻轻揭开层层保护,最终露出一册薄而残破的旧纸卷。纸色灰黄发暗,带着漫长岁月留下的虫蛀和大量脆裂的痕迹,边缘被火烧灼过的卷曲焦痕异常醒目。册子上半部被烧毁了一角,残留的部分字迹模糊,墨色因过度水浸而散淡漫漶,但仔细辨认,是工整端庄的行楷手书内容。
空气里弥漫着沉静无声的注视力。她没有说话,只是站在不远不近的位置,眼神平静,将那册饱经沧桑、被仔细装裱保护过的残破手稿摊开在桌面上。接着,她取出自己带来的一套便携修复工具——极其细小的蹄刀(一种修复古书用的薄刃小刀)、排笔、干净柔软的羊毛刷、一小盒老墨块和一方朴素的砚台,一一置于稿纸旁边。
做完这一切,于晚晚微微退开小半步,静静地站着等待。王姐在一旁紧张得几乎要出声劝阻,最终还是抿紧了唇。
时间分秒流淌。整个高敞空间里依然被低压的沉默笼罩,远处工作台的助手们仍在仔细检查支架设备。而核心区域那张灯光最盛的工作台前,沈砚终于停下了笔。灯光勾勒出他削挺肩背的轮廓,他慢慢转过了身。
视线落在那方桌,落在那套简易工具上,最后,长久地停留在那册被精心展示的、触目惊心的手稿残卷上。
他迈开脚步。
一步,两步。他径直走向于晚晚。目光扫过桌上简陋但齐备的工具,扫过桌上那册被细心修复的旧手稿。他脚步很沉,脸色在强光下显得苍白,只有那双眼睛,深得像不见底的古潭,此刻却有锐利的冰在无声消融,审视、思量。
他停在桌边,微微俯身,靠得很近。一股极淡的药水与古旧纸张混合的气味裹挟着他周身沉寂的气压,向于晚晚压来。他的视线像有了实体,沉沉烙在那张残破的稿纸上,手指极轻地拂过纸面上火烧卷曲的焦痕边缘。最终,他的目光穿透空气,落在她脸上。
那眼神像锥子,几乎能刺破一切伪装。于晚晚觉得手心微微出汗,她迎着他的目光,没有退缩,只是低而清晰地陈述:“旧物市场淘的。说是清人录的乡间掌故,水泡火燎,伤得太狠。想自己学着救一救。”她的声音平稳,“试了小半年,补缺虫蛀,加固了几处严重开裂的页面接缝。火燎的地方,完全没办法处理。”
沉默几乎要压垮人的神经。远处王姐忍不住抬手轻轻捂住了自己的嘴。数秒钟像被拉长成了数小时。于晚晚的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跳动着,几乎盖过了耳边微弱的电流嗡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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