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萨满的预言
从金上京遗址返回分局的路上,车内一片死寂。每个人都还沉浸在刚才那场短暂却惊心动魄的天地异变中。孙教授哆哆嗦嗦地灌了好几口水,眼神发直,喃喃道:“……史书所未载……真乃……通天彻地之能……这绝非寻常祀器,怕是……沟通人神的媒介,乃至……弑神的凶兵……”他的世界观显然受到了巨大冲击。
技术员小李则抱着笔记本电脑,反复查看刚才记录到的峰值数据,脸色苍白:“能量释放的瞬间强度……超过了我们现有仪器的测量上限……还有那地磁扰动和局部气象突变……这已经不是在影响环境,而是在短时间内重构了小范围的物理规则!”
赵景书沉默着,看着车窗外飞速后退的秋景,内心波澜汹涌。实验成功了,也失败了。成功在于他们确实证实了铜龙与故地的深刻联系以及那几句古语的关键作用;失败在于其引发的力量远超预期且极度危险,根本无法控制。他们就像一群孩子,无意中点燃了一颗埋藏数百年的超级炸弹的引信,差点被炸得粉身碎骨。
回到分局地下掩体,那种与世隔绝的冰冷安全感反而让人更加不安。铜龙被重新送入最高防护实验室,它的能量读数已降至历史最低点,仿佛真的“沉睡”了。但每个人都知道,这只是假象。
紧急会议再次召开。这次,总部的反馈也到了。最高层高度重视,已经协调了一位国宝级的满-通古斯语语言学泰斗周老,一位研究东北亚萨满教和民俗学的权威,八十高龄的乌仁图雅教授(蒙古族),以及一位专攻高能物理和异常能量现象的首席科学家傅教授,通过最高级别的保密线路进行远程视频联席会议。
屏幕上,三位老人的形象出现。周老清癯严肃,乌仁图雅教授眼神睿智而深邃,带着草原长者的平和,傅教授则目光锐利,充满科学家的探究精神。
赵景书简要汇报了最新进展,包括遗址实验的全过程和惊人现象,以及裴民的最新状态和那几句关键古语。
视频那头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良久,乌仁图雅教授缓缓开口,她的声音苍老却带着一种抚慰人心的力量,通过翻译系统传达:“孩子们,你们遇到的,可能是一件‘苏勒德’(Sülde),或者说,是它的某种极端形态。”
“苏勒德?”赵景书疑问。
“在古老的萨满信仰中,苏勒德是生命力量、灵魂能量、乃至一个部落族群运势的凝聚物。它可以是无形的,也可以寄托在自然物或人造物中,比如圣山、敖包、战旗的矛尖。”乌仁图雅教授解释道,“通常,它是守护性的。但你们描述的这件……以战血和怨魂淬炼,封存以汞金,构以陨铁空腔……这更像是一种被刻意制造出来的、扭曲的‘战争苏勒德’。它不是为了守护,而是为了掠夺和毁灭。它将战场上的恐惧、死亡、痛苦和诅咒强行吸纳、压缩、储存,变成一种……精神武器。”
她叹了口气:“铸造它的萨满——你们提到的‘班吉然’,必定拥有极大的力量和极深的执念,甚至可能……已经背离了与自然和谐共存的萨满之道,堕入了‘黑萨满’的途径。他的誓言(Gisun be aliha)……恐怕不是一个美好的承诺。”
周老接着用严谨的语言学角度分析:“‘Alchu Weji’(金之源)是地点核心。‘Banjirgan’是施动者。关键在‘Gisun be aliha’——‘承受话语’。在古女真萨满的语境中,这极可能指代一种最沉重、最不可违背的血誓或诅咒。它可能不是一句具体的话,而是一段被压缩的、充满力量的意念,关于胜利、复仇、或者……与敌人同归于尽的决绝。”
傅教授则从能量角度提出惊人猜想:“放射性异常、复杂空腔结构、汞金作为介质……这听起来不像简单的祭祀法器。它更像一个……基于未知原理的、生物-物理-能量混合形态的共鸣装置/信息储存器/发射器。水银在特定频率振动下会产生特殊效应,陨铁可能提供了异常的能量源或催化物。它吸收战场上的强烈负面精神能量(这或许是一种尚未被我们理解的宏观量子效应),储存起来,并在需要时通过特定方式(可能是声波、磁场或你们检测到的气溶胶)释放出去,直接影响士兵的大脑,制造恐慌和混乱。至于它为何现在苏醒……可能是埋藏环境改变,也可能是其内部能量积累到了一个临界点,或者……它的‘指令周期’到了。”
三位专家的解读,从不同维度深化了他们对铜坐龙的认识:它是一个被诅咒的战争灵魂容器,一个承载着可怕血誓的邪兵,一个超越时代的恐怖技术造物。
这时,生活区传来消息:裴民醒了,情绪异常平静,甚至有些呆滞,但要求见赵局长。
赵景书立刻赶到隔离套房。
裴民坐在床上,眼神不再像以前那样充满恐惧,而是变得有些空洞和遥远,仿佛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他看到赵景书,缓缓开口,声音平静得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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