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石铭讳语
就在李晓鼓起毕生勇气打出求助电话的几乎同一时间,市考古研究所那边,对古墓的清理和研究工作,也在一种压抑、紧张、甚至带着几分悲壮的气氛中,艰难地取得了一些进展。
张教授的突然病倒,给整个项目蒙上了一层厚厚的、无法驱散的阴影。虽然研究所领导再三强调这是意外事件,要求大家相信科学、保持冷静,但一种无形的、对未知的恐惧还是让每一位研究人员心有余悸,如同惊弓之鸟。每个人进入那间临时研究室时,都格外小心翼翼,眼神总是不由自主地、带着恐惧瞥向那具被白布覆盖的干尸,仿佛那下面隐藏着随时会爆发的、看不见的诅咒,张教授的遭遇就是最直接的警告。
工作的重点,除了继续尝试研究女尸本身(但几乎无人再敢像张教授那样近距离细致观察),更多地转向了墓室的彻底清理和少量随葬品的分析,希望能从中找到更多关于墓主身份、生平乃至死因的线索,或许也能为解释这一系列诡异事件找到一丝科学的、考古学上的答案。
墓室规模不大,陪葬品也谈不上丰富,甚至有些寒酸,这与低阶官员妾室的地位大致相符。除了一些早已腐朽的衣物碎片、几件普通的银饰簪环、一些零散的“乾隆通宝”、“道光通宝”铜钱外,最重要的发现,便是在棺椁头部外侧下方,发现的一合青石材质的墓志铭。
墓志铭保存相对完好,上面刻满了密密麻麻的、工整的楷书文字。考古队员们如同找到了新的希望,小心谨慎地将它清理出来,进行拓印,然后研究所组织了最有经验的古文字专家,开始紧张的解读工作。
几天后,初步的解读结果出来了。研究所召开了一个小型的内部会议,气氛依旧沉闷而压抑。赵景书作为协作单位“北方民俗办”的代表(并且因为张教授出事,研究所方面也希望从这个看似神秘的部门得到一些不同视角的意见),也被邀请参加了这次会议。
会议室里,窗帘拉得很紧,灯光惨白。负责解读的是一位姓钱的中年研究员,他脸色疲惫,指着投影幕布上放大的墓志铭拓片照片,进行着说明:
“根据墓志铭记载,墓主确系女性,名为碧霞,姓林。生于道光五年,殁于咸丰三年。是本地一位姓王的典史(注:清代知县属下掌管缉捕、监狱的属官,未入流)的妾室。记载称其‘性婉顺,容端丽’,颇得王典史喜爱。”
钱研究员推了推眼镜,清了清有些沙哑的嗓子,继续念道:“关于其死因,墓志铭上的表述是……‘忽染恶疾,医药罔效,遽尔薨逝’。就是说,突然得了急病,吃药也没见效,很快就去世了。死后,王典史‘悲痛不已,厚葬于此’。”
念到这里,会议室里的一些人大多露出一丝“果然如此”或“暂时松了口气”的表情。因病暴毙,虽然年轻可惜,但在医疗条件落后的清代,尤其是对女性而言,也算常见。这似乎为女尸的发现和一系列事件,提供了一个合情合理的、符合历史常规的解释框架。或许张教授和大刘,真的只是巧合的意外?
然而,赵景书的眉头却微微皱了起来。他举手示意,态度温和却不容忽视地问道:“钱研究员,请问,墓志铭上关于死因的记载,只有这‘忽染恶疾,医药罔效,遽尔薨逝’十二个字吗?有没有更详细的描述?比如具体是什么病症?发病过程如何?病了多少时日?”
那位钱研究员愣了一下,重新看了看手中的译文,肯定地摇了摇头:“没有更多记载了。关于死亡,就这十二个字。后面就是王典史如何悲痛,如何选择吉地安葬她了。”
“那么,撰写这篇墓志铭的人是谁?是王典史本人,还是请的当地学子或师爷代笔?墓志铭末尾有无落款?”赵景书继续追问,问题非常细节,跳出了单纯的文字解读,指向了文本背后的信息。
“落款……是‘夫王公讳某某谨立’,是王典史自己立的。至于具体撰写人,未提,很可能也是他本人或其幕僚所写。”
赵景书点了点头,身体微微前倾,目光扫过与会众人,语气平缓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分量和穿透力:“各位,不知道大家是否注意到,这墓志铭的行文,尤其是关于死因的这部分,似乎有些……过于简略、程式化和含糊其辞了?”
他顿了顿,看到有些人露出疑惑不解的表情,便进一步细致地分析解释:“‘忽染恶疾,医药罔效,遽尔薨逝’。这十二个字,冰冷,刻板,更像是一种在那个时代用来掩盖不便言说真相的、程式化的套话。如果真是心爱之妾室不幸病逝,依照常理和人情,立碑人多少会在记述中流露出一些真实的悲痛之情,或者提及一两个生前的细节以作纪念,甚至可能会抱怨一下天道不公。但此处,关于死亡这个过程,只有这冷冰冰的、毫无感情的十二个字,匆匆带过,仿佛急于交代过去,甚至……不愿多提,刻意回避。诸位不觉得,这与开头对其‘容端丽’的赞美和结尾‘悲痛不已’的表述,在情感上存在一种奇怪的断裂感吗?逻辑上似乎有些说不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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