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兴儿这个虽不算十分牢靠、但至少能支使的人手,马伯庸肩头的压力仿佛略轻了一分。至少,他不必再似起初那般,事事躬亲,像个怀揣赃物的窃贼,时刻忧心在交接时被人撞破。
他愈发细致地履行这“马管事”的职分,巡查各房各院的器皿损耗,核对各处领用物料的记录,处置些采买请领。这些原本在他眼中繁琐无趣的公务,如今却成了蕴藏机缘的消息宝库。
这日,他照例去库房核对一批新到绸缎的数目,正撞见王夫人房里的几个大丫鬟来领秋季裁衣的料子。丫鬟们叽叽喳喳,一面拣选颜色花样,一面闲话。
“……可不是么,周瑞家的说了,今年府里预备过冬的银霜炭须得早些备下,说是南边炭价涨了,怕到时采买不着好货,或是价钱更昂。”一个穿着葱绿比甲的丫鬟说道。
另一个撇撇嘴:“哪年不早备?只是听闻今年管采买的赖大想压价,尚在同几家炭商磨蹭,耽搁了几日,反倒让后街几户小家子抢先去城西新开的那家炭行,将价廉物美的扫了不少。赖大这会子正跳脚呢!”
话至此处,马伯庸心下微微一动。银霜炭,此乃富贵人家过冬必备,用度甚巨,价钱也高。府中为求质佳与体面,向来固定从几家大炭商处采买,价格自然也是“体面”的。而城西新开的炭行……他隐约有些印象,前些天似听哪个小厮提过一嘴,说是炭品不错,价钱却比市面上同等货色低了一二成,因是新张,急着立稳招牌。
一个念头如电光般掠过他脑海——消息灵便,便是财路!
他知晓府里即将大肆采买银霜炭,也知赖大因压价尚未敲定供家,更知晓有一处能买到质佳价廉的炭。而府中那些有头脸的管事,眼目都盯着那几家老字号大炭商,断不会留意城西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新开炭行。
这其间,有隙可乘。
他的心不受控地疾跳起来。这可比从张记纸笔铺那里抠搜几个大钱、几十文的回扣诱人得多!然风险亦显而易见,涉足银霜炭这等大宗且紧要之物,一旦被人察知他在其中弄鬼,绝非小事。
巨大的利诱与强烈的惊惧在他心头剧烈交锋。
他强令自家定下心神,仔细剖解。他不能,也绝不敢去动府里正式采买的念头,那是在虎口拔牙。然府里大宗采买归大宗,各房各院,尤其是那些得脸的少爷小姐、姨娘们,往往自家还会额外添置些许,置于屋内暖炉小灶使用,量不算大,但需求精良。这部分,采买处通常不会卡得太严,只要由头正当,批些银钱下来是常事。
他的目标,便是这部分“例外的”用度。
随后两日,马伯庸面上一切如常,暗地里却动用了所有可用的心思。他借巡查之名,更留意各房关于取暖用物的议论与请领。他确认了,至少宝玉的怡红院、黛玉的潇湘馆,并几位年轻姑娘的院子里,皆有添置上等银霜炭自用的打算,请领单子已递至采买处,只待赖大那边定下大宗采买后,一并处置。
时机正好。
他不能再亲自出面了。此番,他要动用方才搭建起的“路子”。
他先唤来了兴儿。这次,他没给点心,也未予零碎铜钱,而是径直取出一块约莫二钱重的碎银,置于桌上。
兴儿瞧见银子,眼都直了,气息明显粗重起来。这比他数月月钱加起来还多。
“马……马管事,您这是……”
马伯庸看着他,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份量:“兴儿,有桩要紧事,需你伶俐些去办。办妥了,这银子便是你的。办砸了……”他顿住,未再言,然眼中的冷意令兴儿打了个寒噤。
“小的……小的一定尽心!”兴儿忙表忠心。
“好。”马伯庸压低嗓音,“你去城西,寻一家新开的,名叫‘福隆炭行’的铺子。莫要声张,私下问问他们上好的银霜炭什么价,就说……你家主子想零买些自用,量不大,但须验看货色。问明白了,立时回来报我,一字不许错漏。”
兴儿虽不解马管事为何要私下打听炭价,然银钱的诱惑与先前的“恩威”令他不敢多问,只用力点头:“小的明白!小的这便去!”
打发走兴儿,马伯庸又提笔写了一封简短密信,用的是唯他与张老板能看懂的隐语。信中,他请张老板以他的名头,去探探福隆炭行的底,确认炭质是否真如传闻,以及他们能否供给小批量、且……不入明账的货。他知晓张老板人面广,行此事比他或兴儿更方便,也更不易惹疑。
他将信小心封好,另寻了个由头,遣了个不相干的小厮送往张记,指明要张老板亲启。
此乃双重验看,亦是分摊风险。
兴儿回来得颇快,带回了福隆炭行的报价,果比市价低了一成半。张老板那边的回信稍晚,亦确认了炭质确佳,并隐晦表示,对方掌柜是个“晓事的”,只要量不大,可“便宜”行事。
诸般消息皆对得上。机缘便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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