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的脚步声彻底消失了,院子里重归死寂。
马伯庸还保持着躬身的姿势,过了好一会儿,才敢慢慢直起腰。这一动,两条腿软得跟棉花似的,膝盖直打颤,差点没站住。他赶紧伸手扶住旁边的门框,掌心往木头上一按,留下个湿漉漉的手印子——全是刚才憋出来的冷汗。
总算……混过去了?
他后背重重抵在门板上,胸口跟着喘气一起一伏。里衣早被汗浸得透湿,这会儿贴在皮肉上,又凉又腻,难受得紧。可这心刚落下半截,又猛地提了起来——林之孝家的临走时那眼神,分明是没全信,带着掂量和记挂。这谎话就像个纸糊的灯笼,瞧着光亮,可一阵风来,就能吹破,烧得他尸骨无存。
得赶紧想法子,把这要命的窟窿堵上!
他拖着发软的双腿挪到桌边,拎起茶壶也顾不上倒碗里,直接对着壶嘴灌了几口凉透的茶水。冰凉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去,激得他胃里一抽,脑子倒是被这寒意刺得清楚了些。
找谁?能找谁?
找琏二爷?那是自寻死路。那位爷的脾气,混闹时万事不管,真触了他霉头,自己这条小命怕是不够填的。
只有平儿。
平儿姐姐心善,又是府里难得的明白人,在二奶奶跟前说得上话,也最懂这些眉眼高低。可这也是赌——赌她还念着自己往日那点勤谨本分,赌她愿意在这要命的时候,看在维护二房体面的份上,拉他一把。
万一她不肯呢?或者,她直接将这事捅给二奶奶……
马伯庸不敢往下想。冷汗又冒了一层。可不找平儿,等林之孝家的把话递到上头,或者直接在二爷跟前说漏了嘴,他照样是个死,而且可能死得更快。
他咬咬牙,把最后一口冰凉的茶底咽下去,一股决绝的狠意从心底窜起。横竖都是险,不如赌一把大的!
他定定神,理了理皱巴巴的衣裳,又伸手在脸上用力搓了两把,试图把残余的惊慌都搓平了,这才深吸一口气,推门出去。
外头日头已经西斜,金色的余晖懒洋洋地洒在院墙和屋瓦上,把一切都染上一层暖意。可这份暖意却透不进人心底。院子里静得反常,连平日里最爱在檐下叽喳的麻雀都不见了踪影。远远地,似乎有婆子厉声训斥小丫头的声音飘过来,听不真切,反而把这死寂衬得更沉、更压人了。
“绣春囊”的事,像块无形的大石头,压在府里每个下人心里,让人喘不过气。
他不敢直接往凤姐院子去,故意绕到后院,假装是去查看明日采买的食材清单。眼睛却时刻瞄着那条通往凤姐院落的狭窄夹道,耳朵也竖着,捕捉着任何一点属于平儿的动静。
天色一分分暗下来,廊下的灯笼被小厮一盏盏点亮,晕开一团团昏黄模糊的光。晚风吹过,带着晚秋的凉意,把他额角刚冒出的冷汗又吹出一层,黏腻地贴在皮肤上。
他等得腿脚都有些发麻,心里七上八下,正想着是不是今天等不到了,运气已尽,却看见角门一动,平儿独自一人从上房那边出来,脸上带着忙完差事后的倦色,正往旁边专为主子们备茶的小茶房走去。
机会来了!
马伯庸心口猛地一跳,像被什么东西死死攥紧了。他四下飞快扫了一眼,瞅准左右无人注意,三两步赶上前,在茶房门口阴影里停下,压低声音,嗓子因为长时间的紧张等待而干涩发紧:“平儿姐姐。”
平儿闻声回头,见是他,微微一愣,那双惯常温和的眼里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审度,随即面色如常地点点头:“马管事?这会儿过来,可是有事?”
他上前一步,仍保持着下人该有的恭敬距离,声音压得更低,带着显而易见的惶恐与哀求:“求姐姐恕罪,小的……小的实在是被逼得走投无路了,才敢来叨扰姐姐清静。”
平儿是何等灵透的人,一听这话音,再看看他苍白失措的脸色,心里已猜到了八九分。她没作声,只静静看着他,等着他自己说下去。
“方才……方才林大娘来查问,”马伯庸喉头干得发紧,不自觉地吞咽了一下,“非要搜我的箱笼。我……我一时猪油蒙了心,怕得厉害,就……就扯谎说,里头放着琏二爷交代的私密物件,不便给人看……这才……这才混了过去。”他说得断断续续,将一个小管事在极度恐惧下的失策演绎得淋漓尽致。
他说完,头垂得更低,不敢看平儿的眼睛,只等着最终的判决。
平儿沉默了片刻,那双清亮的眼睛在他身上停留了一瞬,仿佛要穿透皮肉,看到他心里藏着的所有秘密。最终,她只轻轻叹了口气,那叹息里带着几分了然,几分无奈,更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你呀……真是给自己招祸。” 她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也更严肃,“这话传到二奶奶耳朵里,或是被那起子唯恐天下不乱的小人拿去做文章,搅得家宅不宁,上下难堪,你可想过后果?”
马伯庸冷汗涔涔而下,他听懂了平儿的弦外之音——她帮的不是他马伯庸,更多的是怕事情闹大,损了琏二爷和二奶奶的体面,给本就因“绣春囊”焦头烂额的凤姐再添一重乱子。她的出手,是权衡利弊后的维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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