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停云那句戛然而止的“若我们能活着出去……”,如同一个悬在半空的钩子,牢牢勾住了苏清月的心神,在接下来的黑暗与寂静中,反复回荡,搅得她不得安宁。
那未尽的言语背后,究竟藏着什么?是承诺?是期许?还是另一个更深的、她无法承受的真相?
她不敢问,他也不再提。
暗室中的时间,依旧在黑暗中缓慢流淌。陆停云似乎带来了足够的清水和易于存放的干粮。他依旧沉默寡言,大部分时间都靠坐在墙边,闭目养神,或是警惕地倾听着外界的动静,像一头蛰伏在阴影里的猎豹。
苏清月的体力在逐渐恢复,假死药带来的绵软无力感渐渐消退,但长时间困于这方寸之地,依旧让她感到一种无形的压抑。两人之间那若有若无的、因生死与共和未尽情愫而滋生的张力,在这密闭空间里发酵,愈发明显。
偶尔,他会递水囊给她,指尖会不经意地相触,带来一阵微小的战栗。偶尔,在分配干粮时,他的手臂会擦过她的肩膀,那短暂的温热接触,让两人都瞬间僵直,随即又若无其事地分开。
黑暗,放大了所有的感官,也模糊了理智的边界。
第三日,黄昏时分(陆停云根据外面极细微的光线变化判断)。暗室中的空气愈发沉闷。
一直闭目养神的陆停云,忽然猛地睁开了眼睛,身体瞬间绷紧,如同嗅到危险的野兽。
“不对劲。”他压低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
苏清月的心也随之提了起来。“怎么了?”
“太安静了。”陆停云缓缓站起身,走到门边,将耳朵贴在冰冷的门板上,仔细倾听着。“从半个时辰前开始,外面巡逻的脚步声……消失了。”
一股寒意顺着苏清月的脊椎爬升。祠堂是陆府重地,即便在她“死后”,明面上的守卫也应该不会完全撤除。如此反常的寂静,只意味着一件事——出事了!
就在此时!
“砰——!”
一声巨大的、沉闷的撞击声,猛地从门外传来!厚重的密室门板剧烈地震动了一下,灰尘簌簌落下!
有人在外面强行破门!
苏清月瞬间从床榻上弹起,与陆停云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冰冷的杀意和决绝。
暴露了!
是皇帝的人?还是拓跋烈的暗桩?亦或是……府内出了内鬼?
来不及细想!
“砰!砰!砰!”
接连不断的撞击声如同重锤,狠狠砸在门板上!那看似坚固的门扉,已经开始出现裂纹!
陆停云眼神一厉,猛地将床榻掀翻,挡在门前,作为临时的屏障。同时,他手腕一翻,那柄森冷的短刃已滑入掌心,在几乎完全的黑暗中,泛着幽微的寒光。
苏清月也迅速行动起来。她没有兵器,但她扯下了床帐的束带,将一端紧紧缠绕在手上,另一端则系成了一个活扣。她环顾四周,将一只沉重的陶罐抓在手中,目光锐利地扫视着摇摇欲坠的门扉,寻找着最佳的出手时机。
“跟紧我。”陆停云侧头,对她低喝一声,声音冰冷而镇定,“门破之后,我会冲出去吸引注意,你找机会从侧翼突围。”
“不!”苏清月断然拒绝,声音同样冰冷而坚决,“他们人多,你一个人冲出去是送死!”
她向前一步,站到了他的身侧,与他并肩而立,背脊挺得笔直,目光死死盯着那即将破碎的门户。
“我与你,一起。”
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
陆停云侧目看了她一眼。黑暗中,他看不清她的表情,只能看到她模糊而坚定的轮廓,以及那双在极致危险下、反而燃烧起灼灼光芒的眸子。
他没有再坚持。时间也不允许他再坚持。
“哐啷——!”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密室的门扉,终于被彻底撞开!木屑纷飞中,数道手持利刃、蒙着面的黑影,如同嗜血的饿狼,嘶吼着冲了进来!
“杀——!”
冰冷的杀意瞬间充满了整个暗室!
为首的黑影直扑陆停云!刀光凌厉,带着劲风!
陆停云不退反进,身形如鬼魅般侧滑,手中短刃划出一道刁钻的弧线,精准地格开劈来的长刀,顺势向前一送!
“噗嗤!”利刃入肉的声音!
一名刺客闷哼一声,踉跄后退。
然而,更多的刺客涌了进来!刀光剑影,瞬间将陆停云笼罩!
苏清月没有丝毫犹豫!在陆停云迎敌的瞬间,她猛地将手中的陶罐砸向从侧翼包抄过来的两名刺客!陶罐碎裂的巨响和飞溅的碎片暂时阻了阻对方的攻势!
同时,她手腕一抖,束带如同灵蛇般甩出,精准地套住了一名刺客持刀的手腕,用力一拉一绞!
“咔嚓!”骨裂声伴随着凄厉的惨叫!
她夺过那柄长刀,反手便是一记横扫,逼退了另一名试图靠近的刺客!
她的动作干脆利落,带着北朝细作训练出的狠辣与果决,与陆停云那诡谲精准的刺杀之术截然不同,却又在混乱的战局中,形成了一种奇异的互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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