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出暗室的那一刻,浓郁的血腥气被秋夜清冷潮湿的空气冲淡了些许,但萦绕在鼻尖的死亡味道,却并未真正散去。祠堂院落里一片死寂,与平日庄严肃穆的氛围截然不同,只有夜风吹过古柏枝叶发出的沙沙声响,更添几分阴森。
陆停云肩胛处的伤口仍在渗血,将墨色衣袍洇湿了一大片,但他脚步依旧沉稳,一手紧握着短刃,另一只手则紧紧攥着苏清月的手腕,力道大得不容她挣脱,也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庇护。
苏清月没有挣扎,任由他拉着。她的体力消耗巨大,手臂酸软,虎口崩裂处传来阵阵刺痛,但精神却因方才那场背靠背的血战而处于一种奇异的亢奋与麻木交织的状态。她能感受到他掌心传来的、不同于夜凉的温热,以及那细微的、不易察觉的颤抖。
两人没有言语,只是凭借着默契,迅速穿过祠堂空旷的庭院,避开可能存在的眼线,朝着陆府更深处、更为偏僻的角落潜行。
夜色是最好的掩护。秋雨虽停,但云层依旧厚重,月光挣扎着透下些许惨淡的光晕,勉强勾勒出亭台楼阁模糊的轮廓。沿途所见,果然如陆停云所料,巡逻的护卫踪影全无,整个陆府仿佛陷入了一种不正常的沉睡,唯有他们这两个本应“一死一伤”的人,在阴影中疾走。
最终,陆停云带着她来到一处靠近府邸最北侧围墙的、看似废弃的杂物院。院中堆放着些破旧的家具和损坏的假山石,角落里有一口被石板半掩着的枯井。
他松开她的手,走到枯井旁,用力推开那块沉重的石板,露出黑黝黝的井口。
“下去。”他言简意赅,声音带着激战后的沙哑。
苏清月没有多问,此刻的她,除了信任他,别无选择。她攀着井沿冰凉粗糙的石壁,小心翼翼地向下滑去。井并不深,约莫一丈有余,井底铺着厚厚的、干燥的稻草,似乎早有准备。
她刚站稳,陆停云也紧跟着滑了下来,顺手将那块石板重新拉上,只留下几道细微的缝隙透气。最后一丝微弱的光线也被隔绝,井底陷入了比暗室更甚的、纯粹的黑暗。
绝对的黑暗与寂静中,方才被强行压下的疲惫与伤痛,如同潮水般席卷而来。苏清月腿脚一软,几乎要瘫倒在地,连忙扶住了冰冷的井壁。
她能听到身旁陆停云粗重而压抑的喘息声,显然他的伤势不容乐观。
“你的伤……”她忍不住开口,声音在狭小的井底回荡,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未察觉的担忧。
“无妨。”陆停云的声音依旧平稳,但苏清月能听出那平稳之下强忍的痛苦。她听到窸窣的声响,似乎是他撕下了衣襟,正在自行处理伤口。
黑暗中,视觉无用,其他感官便变得格外敏锐。她能闻到他身上浓重的血腥气,混合着汗水和尘土的味道,也能听到他因忍痛而偶尔吸气的细微声音。
一种莫名的情绪在她心中涌动。她摸索着,向他靠近了一步。
“我帮你。”她伸出手,在黑暗中碰到了他冰冷潮湿的衣袖。
陆停云的动作顿住了。
井底的空间比之前的暗室更为狭小逼仄,两人几乎呼吸可闻。她的指尖触碰到他手臂的瞬间,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肌肉的瞬间紧绷。
他没有推开她。
沉默了片刻,他低低地“嗯”了一声。
苏清月凭着感觉,摸索到他肩胛受伤的位置。那里的衣料已经被血浸透,黏腻冰冷。她小心翼翼地帮他褪下半边衣衫,指尖触碰到那处皮肉翻卷、仍在汩汩冒血的伤口时,能感觉到他身体猛地一颤。
“没有药……”她蹙眉,声音里带着一丝无力。
“压住。”陆停云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将一块似乎是刚才撕下的布条塞到她手中。
苏清月依言,用布条紧紧按压住他的伤口,试图止住流血。她的动作很轻,但按压伤口带来的剧痛,依旧让他闷哼出声,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滴落在她的手背上,滚烫。
两人在黑暗中,一个咬牙忍痛,一个小心翼翼地上药止血(陆停云似乎随身带着极小的金疮药瓶),动作缓慢而笨拙,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默契与……亲昵。
处理完伤口,重新包扎好,两人都已是满头大汗,精疲力尽。他们靠着冰冷的井壁坐下,井底的空间狭小,他们的肩膀不可避免地挨在一起,能清晰地感受到彼此身体的温度和微微的颤抖。
劫后余生的虚脱感,以及这黑暗狭小空间里无法忽视的亲密接触,让气氛变得有些微妙。
方才厮杀时的决绝与并肩,此刻化作了无声的陪伴与依靠。
“那些刺客……是什么人?”苏清月打破了沉默,声音依旧沙哑。
陆停云沉默了一下,才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丝冷意:“身手路数很杂,有几分军中搏杀的味道,也有江湖亡命徒的狠辣。不像是皇帝养的暗卫,倒像是……被人花钱雇来的死士。”
“拓跋烈?”苏清月立刻想到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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