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乌镇的第三日,掌心的阴罗令?木突然转向西南,幽绿微光在晨光中晃得人眼晕。珍香的虚影从剑穗里探出来,红衣边角还沾着南湖水雾的潮气:“道爷,令牌指引的方向变了,像是有更重的阴气在牵引。”
我顺着光点望去,远处青瓦连绵,正是渔溪村的轮廓。五年前在此除水煞的记忆突然翻涌上来 —— 那时溪水清得能看见游鱼,村民们在杨泗将军庙前晒渔网,老村长还塞给我一坛自酿的梅子酒。可如今尚未进村,一股混杂着腥臭与铁锈的气味便扑面而来,让人心头发紧。
“不对劲。” 我加快脚步,青云剑在鞘中隐隐震颤,剑身的淡红纹路比在乌镇时更加明亮。刚到村口的石桥,就见昔日平整的青石板裂着缝隙,缝隙里渗着墨绿色的水渍,踩上去黏腻打滑。岸边的渔船歪歪扭扭地泊着,船板被腐蚀得坑坑洼洼,像是被万千虫蚁啃噬过,连桐油防水层都化作了黑泥。
“张道长!张道长!” 熟悉的呼喊声传来,老村长拄着枣木拐杖跌跌撞撞跑来,花白的胡须上沾着草屑,眼眶红肿得像核桃,“您可算来了!这日子没法过了啊!”
他抓住我的衣袖,指腹的老茧蹭得人发疼:“半个月前,渔溪的水突然就浑了,起初是发绿,后来变成墨黑,舀起来闻着像烂鱼肠。村民喝了就上吐下泻,拉出来的全是绿水,连牲口都不敢碰溪水。”
我跟着他往村里走,沿途的房屋都关着门窗,墙根下堆着半干的黄泥 —— 显然是村民们想堵截渗进来的溪水。路过杨泗将军庙时,只见庙门歪斜,匾额上的 “护国佑民” 四个字被黑水浸得模糊,门前的香炉翻倒在地,香灰与墨绿溪水混在一起,凝成诡异的油膏状。
“夜里更吓人。” 老村长的声音发颤,“总有人看见溪边晃着黑影,穿得像戏文里的水神,手里举着黑幡,嘴里念叨着‘祭水神’。前天二柱家的小子偷偷去看,回来就发了疯,嘴里喊着‘水要吃人了’,今天早上就没气了……”
话音未落,村后突然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喊:“救命啊!三娃子他不行了!”
我心中一沉,拔腿就往溪边跑。珍香的虚影在剑穗上急得打转:“道爷,阴气好重!比当年的水煞浓三倍都不止!”
赶到溪畔时,已有十几个村民围在那里,三个汉子倒在湿滑的鹅卵石上,脸色青黑如铁,嘴唇紫得发亮,最骇人的是他们的肚子鼓胀如球,皮肤被撑得透明,能隐约看见里面翻滚的墨绿水波。更诡异的是,溪水果真顺着他们的指尖往体内渗,像是有无形的嘴在贪婪地吮吸。
“水腐咒!” 珍香的虚影突然飘出剑穗,红光在三名村民上方盘旋,“是阴罗水使的独门咒术!这咒能借河水蚀人五脏,先腐经脉,再烂魂魄,最后连骨头都能化成水!”
我立刻蹲下身,将阳炎玉按在最年轻汉子的眉心。金色微光刚渗入皮肤,就听见 “滋滋” 的腐蚀声,汉子猛地抽搐起来,嘴里喷出一股带着泡沫的绿水,溅在石头上竟烧出细小的坑洞。
“不能硬来!” 珍香拉住我,“溪水已经和他们的血脉连在一起了,强行驱阴会把五脏六腑都震碎!”
我抬头望向渔溪,墨绿的浊浪翻涌着,水面下隐隐有黑影穿梭,偶尔泛起的泡沫带着血丝。青云剑突然出鞘,剑刃的红光映出溪底的景象 —— 无数细小的黑色丝线从溪底蔓延开来,像蛛网般缠绕着岸边的土地,丝线尽头连着一块半沉在泥里的黑色石碑。
“那是什么?” 老村长哆哆嗦嗦地指着石碑,“前几天水退下去时露出来的,上面刻着些怪字,没人敢碰。”
我踩着水往石碑走去,溪水刚没过脚踝,就觉一股刺骨的寒意顺着经脉往上爬,丹田中的阳炎玉立刻发烫,才将这股阴气挡回去。石碑约有一人高,表面刻满了蚀魂纹,与阴罗令上的纹路如出一辙,中央嵌着一块残缺的黑色令牌碎片,正是阴罗令?水的残片。
“是咒阵的阵眼。” 珍香的声音凝重,“他们用阴罗令残片做引,把水腐咒刻进石碑,再借渔溪的水流扩散。那些黑影说的‘祭水神’,根本就是在给这咒阵献祭活人!”
这时,岸边突然传来惊呼,我回头一看,只见一名村民不小心踩进溪水,瞬间发出惨叫,他的脚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胀起来,皮肤迅速变成青黑色。
“快退!” 我挥手甩出三张护身符,金光落在溪边形成一道屏障,“所有人都离溪水三丈远!”
安置好村民,我回到石碑前仔细观察。石碑上的蚀魂纹每隔三寸就刻着一个 “水” 字,纹路交汇处嵌着细小的铜钉,钉尖还在渗着黑水。珍香绕着石碑飞了一圈,突然指向碑底:“道爷你看,这里有投龙简的痕迹!”
我拨开碑底的淤泥,果然看见几道细小的凹槽,形状与古籍中记载的投龙简完全吻合。投龙仪式是唐宋时江南常见的祭水习俗,本是将祈愿玉简投入水中与水神沟通,没想到竟被阴罗教用来布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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