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薇对这一切善意的好奇和注目早已习以为常。她保持着得体的微笑,偶尔对着手机直播镜头轻声讲解几句:“大家看右手边,那就是着名的‘苏堤春晓’碑了。‘苏堤’是北宋大文豪苏轼苏东坡在杭州做知州时,疏浚西湖后,用挖出的葑草和淤泥堆筑而成的……”她的声音通过直播,清晰地传到成千上万的观众耳中,引来弹幕一片“涨知识了”、“跟着薇姐云游西湖”。
沿着苏堤缓缓前行,不知不觉已近中午。天空不知何时堆叠起了铅灰色的云层,沉甸甸地压着湖面,空气也变得格外潮湿闷热。林薇只觉脸上黏腻,她停下脚步,从推车侧袋取出小巧的补妆镜。镜子里映出一张依旧美丽却难掩疲惫的脸,精心描绘的眼线被汗水晕染开些许,在眼角留下淡淡的灰色痕迹,唇膏也因喝水而褪了色。
“哎呀,看来西湖的‘烟雨’还没等到,我的‘妆容’先撑不住了。”她对着镜头无奈地笑了笑,带着点撒娇的语气,“这湿度,简直是对精致女孩的终极考验嘛!”弹幕立刻刷过一片“心疼薇姐”、“补妆!快补妆!”、“求看薇姐补妆过程”。
她正准备从推车里翻找化妆包,一个略带沙哑却异常温和的女声在身边响起:“姑娘,需要帮忙吗?”
林薇循声望去。几步开外,靠近湖边的长椅上,坐着一位女子。她看起来约莫四十上下,穿着洗得发白、款式却很利落的工装裤和一件深蓝色的旧棉T恤,外面松松垮垮套了件看不出原色的薄外套。她的头发随意地挽在脑后,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和一张未施脂粉却轮廓分明的脸。最引人注目的是她身边支起的旧画架,上面夹着一幅未完成的水彩,画的是烟雨迷蒙中的保俶塔,色彩朦胧而富有层次。她脚边放着一个磨损严重的旧画箱和一个鼓鼓囊囊的帆布背包。
女子见林薇看过来,友好地笑了笑,露出整齐的牙齿。她从自己那个仿佛装着百宝箱的旧帆布大背包里摸索了几下,竟掏出了一支外壳磨损严重、几乎看不出原色的塑料管状物——一支用剩不多的正红色唇膏。
“喏,不嫌弃的话,用这个?”她的笑容坦荡自然,没有丝毫局促,“颜色是有点艳,但提气色,拍照好看。”她的手指修长,指甲缝里还残留着些许颜料,却收拾得很干净。
林薇微微一怔。这显然不是她平时习惯使用的品牌和色号,那过于张扬的正红也非她日常首选。但眼前女子眼中纯粹的善意,让她无法拒绝。她接过那支带着对方掌心微温的唇膏,莞尔一笑:“谢谢姐姐!怎么会嫌弃,解我燃眉之急呢。”她对着补妆镜,毫不犹豫地旋开唇膏盖,将那抹浓烈饱满的正红色,细致地涂抹在自己略显苍白的唇瓣上。
神奇的事情发生了。那抹红仿佛瞬间点亮了她的整张脸,因疲惫和汗水而流失的光彩迅速回归,甚至比之前精心描绘的唇色更添几分鲜活的生命力。镜中的她,眉眼飞扬,红唇似火,在灰蒙蒙的天色背景中,美得极具冲击力。
“哇哦!”林薇自己都忍不住对着镜子小小惊呼一声,随即转向那位女画家,真诚地赞叹:“姐姐,这颜色好衬人!太感谢了!”
女画家看着林薇焕然一新的明艳面容,眼中也流露出纯粹的欣赏:“我就说嘛,你这样的姑娘,美得像幅画,不该蒙尘的。”她指了指林薇,又指了指自己画板上朦胧的湖光山色,“喏,现在你和这景,都亮起来了。”
“姐姐,我叫林薇,在徒步旅行做直播。怎么称呼您?”林薇好奇地问,顺势将唇膏递还。
“叫我阿梅就好。”女画家接过唇膏,随手塞回背包,“以前在少年宫教过画画,后来……嘿,觉得还是天地大,画室小,就出来了。”她的笑容里有一丝洒脱,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沧桑。她拍了拍身边的空位,“坐会儿?雨看着一时半会儿下不来。”
林薇欣然坐下,将小推车靠在自己腿边。阿梅很自然地打开了话匣子,声音像被时光打磨过,带着沙沙的质感:“我以前啊,也跟你一样,爱漂亮。在少年宫教课,每天头发丝都要梳得一丝不乱,裙子要熨得平平整整。”她眼神飘向烟波浩渺的湖面,陷入回忆,“后来我女儿病了,很重的病。我辞了工作,带着她天南地北地求医,积蓄花光了,值钱的东西也一件件没了。最难的时候,连件像样的换洗衣服都没有,就守着医院走廊的长椅过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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