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三八年,八月,清晨。
昨夜的狂欢与对峙,最终在林远山那记八百米夜射的“神迹”中,化为了死一般的寂静。
那些曾质疑他的老兵,包括“老黑”,一宿没合眼。他们蹲在院子里,只是一个劲地抽着旱烟,时不时,敬畏地看一眼林远山禅房的方向。
林远山也没有睡。
他坐在禅房里,小石头靠在门边睡着了。他面前,是那支缴获的“北村”步枪。
他赢得了尊重,但也暴露了更多。
他那晚的射击,是“本能”(听风)与“科学”(弹道表)的第一次完美结合。但他知道,那是可遇而不可求的。风,不会每次都那么“听话”。
“嗒,嗒,嗒。”
一阵不属于军靴的、沉稳的脚步声,从院外传来,径直走向了他的禅房。
林远山的手,无声地握住了那支毛瑟。
门帘被掀开。
走进来的人,让林远山一愣。
是昨晚那个“陌生军官”。
不,他不是军官。
他身上穿着和战士们一样的灰布军装,但洗得发白,而且沾满了……油污。一股浓重的、刺鼻的铁锈味和机油味,扑面而来。
他大概四十多岁,头发乱蓬蓬的,戴着一副油腻的、镜片厚得像瓶底的眼镜。他的手,是林远山见过最“可怕”的手——指甲缝里全是黑泥,手掌布满了老茧、烫疤和铜绿,那根本不是一双握枪的手,而是一双常年和钢铁、烈火打交道的手。
“林远山同志。”
那人开口了,声音沙哑,带着浓重的山西口音。
他没有敬礼,而是径直走到林远山面前,蹲下,目光没有看林远山,而是……贪婪地、近乎痴迷地,盯着那支德国毛瑟。
“好东西……好东西啊……”他喃喃自语,“98K猎用版,蔡司6倍镜……陈光那个宝贝疙瘩,他居然舍得给你?”
“你是谁?”林远山的手指,搭上了毛瑟的扳机护圈。
“哦,忘了。”那人抬起头,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黄牙,“我叫老孙。孙茂才。军分区兵工厂的,一个……打铁的。”
“兵工厂?”
“我昨晚在。”老孙指了指院子外,“看了你的‘表演’。”
“八百米,夜间,强侧风,用的还是三八式。”老孙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得吓人,“你把那支枪的弹道下坠和风偏,算得分毫不差。”
“不,”老孙摇了摇头,“你不是‘算’出来的。你是……‘听’出来的。”
林远山的心脏猛地一缩!
“听风辨位”。
陈光知道,北村知道。
现在,这个“打铁的”,也一眼看穿了!
“别紧张,小子。”老孙看出了他的杀意,“我来,不是抢你的枪。我是来……给你换个‘眼睛’。”
老孙从背上,解下一个比林远山的毛瑟枪盒还要宝贝的、用厚厚棉絮包裹的长条木盒。
他打开木盒。
里面躺着的,不是枪。
是一具……更粗、更长、通体漆黑的瞄准镜。
“这是……”
“八倍镜。”老孙的声音里,带着一种近乎炫耀的骄傲,“军分区兵工厂,‘土法’造出来的。”
“你那支蔡司六倍镜,是好东西。但它是‘猎用’的。”老孙说,“它的刻度,到顶了。你想打八百米,得靠‘本能’去抬高枪口。你想打一千米……你连瞄哪儿都不知道!”
“而这个,”老孙轻轻地抚摸着那具粗糙的瞄准镜,“我给它刻上了‘表尺’。真正的弹道修正表尺。从一百米,一直到……一千米。”
林远山停止了呼吸。
一千米!
陈光教过他,毛瑟尖头弹,在1000米的距离,弹道下坠是9.6米!
那几乎是三层楼那么高!
“你这支镜子,有9.6米的修正刻度?”
“我他娘的哪知道什么9.6米!”老孙骂了一句,“老子不懂你们那些‘洋文’!老子只知道,这东西,是我带着徒弟,在靶场上,用缴获的九二式重机枪,一发一发……硬生生‘试’出来的!”
“我们打光了五百发重机枪子弹,才他妈的校准了这根破管子!”
林远山沉默了。
五百发……重机枪子弹。
这代价,比他那四发尖头弹,重得多了。
“我……我不能换。”林远山摇了摇头,“这是陈教官给我的。它很好用。”
“它不好用!”老孙急了,“它太‘亮’了!蔡司的镜片,在太阳底下,就是个反光板!鬼子的狙击手,在两公里外都能看见你!你就是个活靶子!”
老孙指着自己造的镜子:“看这个!‘土法’造的!我用的是……镇上钟表铺里,德国‘座钟’上的镜片,又加了一层……庙里‘琉璃瓦’上刮下来的粉末。”
(战术变量:土法“镀膜”与光学缺陷)
“它没你那个亮。”老孙承认,“但它……不反光。而且,它能看八倍。”
林远山的手,伸向了那具“土造”的八倍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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