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上的一百多年后,东晋爆发 “孙恩卢循之乱”,五斗米道徒以海岛为基地,胜则登陆夺城,败则退守海洋,不仅把整个三吴大地搅得天翻地覆,甚至乘船逆溯长江,直逼建康城下。然而更值得佩服的壮举,是卢循于战败后率残军渡海向南逃亡,从晋安郡(今福建)扬帆出发,还能精准地抵达广州番禺城,并快速将其攻陷。这群宗教海盗的行径固然不值得称道,然而其十分成熟的航海技术,乘舟来去的作战方式,是丝毫不逊于所谓西方维京人的,还比后者早出现了数百年。有着漫长海岸线的古老中华,并不是只有璀璨的农耕文化。
今时的晋军,采用相似的战斗方式,只是距离不至于那么夸张,两地是相邻的。从合浦郡到交趾郡,陆路和海路恰好形成一个粗糙的三角形,陆路必须弯一下走个直角,海路却是顺着斜线就到,从地图上看非常便利。不过理想中的完美,总是变成现实里的一塌糊涂,这群内地旱鸭子包括张轨,都低估了航海的难度。临时抓来凑数的导航员,又偏偏是个半桶水。
“殷兴,我要把你丢到海里喂鱼!”孟观扶着摇晃的船沿大喊。
每日晕船的李肇已经没力气唾骂了,正在向海里倾泻肠中物。
“你不是海王,海王吗?”郑律在一旁骂骂咧咧地推搡。
张轨阴沉着脸,懒得多说一句话,叉着腰沉默监工。
捧着个司南、苦着个脸看天的殷兴,早已经不敢作任何辩解,生怕真的被愤怒的横海军给丢下海。他确实是参与过航海,可只知道坐不知道开,对于相关知识一窍不通,之所以冒认是为了活命而已。从刚登上船开始,他就装模作样地在地图上指指点点,动辄说什么“北辰可以观方向”、“朝阳夕阳可以指路”之类的废话唬人,几乎是骗着大伙出发的。开船倒是很简单,扬起帆招呼划桨就可以开动,可是海上的风涛那么大,经常把他们的船掀转上几圈,迷迷糊糊地认不清方向。而且更难掌握的是海上距离,每日的航行速度究竟是多少,到底要走多远才应该转向,他是满脑子浆糊,只好装作胸有成竹的样子,实际凭感觉判断。时间久了,人们终于发现,是一个傻子带着一群瞎子找路。
“就算是爬,也该爬到交趾了!”张轨从牙缝里挤出字。
“海上情况比较特殊,校尉稍安勿躁!”殷兴缩着脖子讪笑。
“你说清楚,到底何时能看到陆地!”张轨气的想打人。
“今天,今天!”殷兴一本正经指着身后:“绝对是今天!”
又耗了半天,张轨实在是待不住了,和大多数人一样他也晕船,得回房间去躺着歇会。殷兴站在桅杆下,焦头烂额地乱捣鼓,时而手忙脚乱地翻着地图,时而念祷着张天师遥望天际,盼着奇迹赶快出现。他闭上眼睛,把脑海里所能想到的神女仙人,乃至于山精野怪都求了一遍。就在他恨不得主动投海之际,听见了几声清脆的鸟叫。
“海鸥,是海鸥!”殷兴狂喜,像个猴子似得攀桅杆眺望。
“鸟而已,有什么大惊小怪的。”郑律浑然不解。
“海鸥不可能住在海上,说明是有陆地啊!”殷兴大叫。
不光是殷兴反应过来,被携带上船的合浦船夫们,亦都露出笑脸欢呼起来。众人三五传讯,纷纷小跑着围到了甲板上,来眺望那远处还一无所见的“陆地”,高喊着“万岁”以宣泄情绪。随着船只的前行,果然发现在重重的雾气之中,出现了朦胧的灰色阴影。慢慢地,那个轮廓变得清晰起来,浅黄色的沙滩和嫩绿色的植被,次第呈现在眼前。
“多谢张天师!多谢张天师!”殷兴朝着天空狂拜。
“八天了,整整八天了!”孟观激动地热泪盈眶。
“不对,这不可能是交趾城!”主将孟干,对着远处眯着眼睛打量很久,遗憾地摇了摇头。他在交趾待了那么多年,对那边的地理环境和一草一木都很清楚。继而他对着身边的文武们解释道:“交趾下属的县城都建在丰饶的河边平原,距离海岸线很远。可是这儿的城池,却是在海边。”
众人见状仔细观察,还真的是如其所言。现在岸上的情景可以看清,有一座挺大的城市建在左侧,插着许许多多辨认不清的旗帜,不过好像是个废城似得,根本没有人进出。而在视角的最右侧,则可以看到众多的帐篷,整齐地搭建在林地之间,里头的人马穿梭不歇,还有人在海滩上捕鱼,怔怔地发现了接近的海船。就好像远处望山一样,隔着老远看似两处挺近,可是真的到了眼前会发现,左右两侧至少还有十余里的距离。
“那是九真郡。”挤到人群之前的邵胤,只是看了一眼,就脱口而出。正如他说的,交州大半落入吴国手中,唯独还有最南端的九真郡,还在功曹李祚的带领下苦苦支撑。郡治胥浦城(越南清化省东山县阳舍村)修建于西汉时期,和很多沿海的地名一样,带着“浦”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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