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崩溃”与“决绝”的宣言之后，裴清便彻底沉寂了下来。
他不再提及仇恨，不再流露悲伤，甚至很少开口说话。
大多数时候，他只是静静地待在柳引安排给他的静室里，倚在窗边，望着外面一成不变的竹林药圃，眼神空洞麻木。
他像一个被抽走了所有情感的木偶，精致，苍白，了无生气。
柳引每日依旧准时送来汤药和膳食。
她的话本就少，如今更是沉默。
她会将药碗轻轻放在他手边，看着他机械地端起，一口一口喝完，然后接过空碗，默默离开。
偶尔，她会替他诊脉，指尖搭在他冰凉的手腕上，感受到内里隐隐有些紊乱的脉象，清冷的眉宇间会掠过一丝忧虑。
她知道，那不是身体上的病症，是心病。而心药，她给不了。
系统：‘宿主，你这演得也太到位了吧？我检测到柳引的情绪波动里，收集了不少能量！不过……咱们能不能稍微动一动？你对着这扇窗户已经发了三天呆了，我都也快无聊得长蘑菇了。’
裴清内心，毫无波澜地： ‘安静。我这种安静的绝望才是最深沉的。你没看见柳引现在看我眼神都不一样了么？她在怀疑我是不是下一刻就会碎掉。这种不确定感，才是最好的牵绊。’
系统：‘牵绊？宿主你不是打算跑路了吗？还牵绊啥？’
裴清：‘愚蠢。离开，也要留下足够的悬念。让她觉得我的‘消失’是她照顾不周，是我的绝望所致，这份愧疚，将来或许有用。更何况……’
他目光看似空洞地扫过窗外正在晾晒药材的柳引。
裴清：‘这位神医，可是个宝藏。她的医术，她的忘忧谷，都是极好的避风港和资源。现在留个好印象，来日若需‘养伤’或是‘避祸’，这里不就是现成的退路？’
系统：‘……宿主，你连跑路后的回头草都提前种好了。牛逼！’
这日午后，柳引端药进来时，并未像往常一样立刻离开。
她看着裴清喝完药，将空碗放在托盘上，却没有动。
“今日天气尚可，院中阳光暖和，对你的身子有益。”她声音平淡地建议道，听不出什么情绪。
裴清缓缓抬眸，看了她一眼。
他点了点头，算是回应，动作迟缓地掀开盖在腿上的薄毯，站起身来。
他走到院中，在一处有阳光的石凳上坐下。
午后的阳光带着暖意，洒在他身上，却仿佛照不进他那层冰冷的躯壳。
他微微仰起头，闭上眼睛，阳光打在他的脸上，苍白的皮肤几乎透明，整个人像一尊即将融化的雪雕。
柳引没有打扰他，只是在不远处的药圃边整理着晾晒的草药，目光却不时地落在他身上。
系统：‘宿主，阳光！是sunshine啊！你能不能给点反应？比如嘴角微微动一下，表示你感受到了温暖和生机？你这样跟块晒着的咸鱼有什么区别？’
裴清内心嗤笑：‘系统，你还是不懂人心。一个心死之人，对温暖是麻木的。’
系统：‘……好吧，你说得好有道理。不过宿主，你打算什么时候开溜？怎么溜？需要本系统提供‘隐身术’或者‘平地摔百分百被人接住’技能助助兴吗？’
裴清无语：‘用不着那些花里胡哨的。’
‘这忘忧谷，真是要把人活活闷死。每天不是吃药就是发呆，连个像样的乐子都没有。柳引碰一下手都像被针扎似的躲开，无趣。’
他的思绪不由自主地飘远，飘到了那个充斥着靡靡之音和浓郁香粉气的醉仙楼。
想起了林素月那双保养得宜、带着薄茧的手，是如何熟稔地在他身上点燃一簇簇火焰，如何用那些层出不穷的花样，将他逼至崩溃又重塑的边缘。
那种混合着痛苦与极致欢愉的颤栗，那种灵魂都被攫住、无力思考只能沉沦的失控感……
一股熟悉的热流猝不及防地窜过胃靠下一点的部位。
裴清的喉结极其轻微地滚动了一下。
他交叠在膝上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指尖陷入掌心，带来细微的刺痛，才勉强压下了那瞬间生理性的悸动。
这时，柳引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一个小巧的玉瓶。
“这是新配的安神香丸，若夜间难寐，可取一粒置于枕边。”她将玉瓶放在裴清身旁的石桌上。
裴清的目光落在那个质地温润的玉瓶上，停顿了片刻，然后伸出手，用指尖轻轻触碰了一下冰凉的瓶身，又很快缩回。
“……多谢。”他低声道，声音干涩沙哑。
系统：‘哇！宿主你居然说谢谢了！虽然是这种要死不活的调调……但这是进步啊！是为了降低她的戒心吗？’
裴清：‘单纯就是我个人比较有礼貌而已。’
柳引看着他细微的动作和低声道谢，沉默了一下，又道：“谷中存有一些楚女侠的旧物，你若……想看，我可取来。”
裴清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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