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骧挥了挥手,风韩禁卫也退出殿外。
昊仪略一沉吟,拱手道,“既然是误会,小臣这就向天子上表,说明原委,还望大王……”
“本王今天就写谢罪表,交由贵使,请贵使代为转呈天子。”
这样就很说得过去了,昊仪暗暗松了一口气。只要是谢罪表,管他在上面写了什么,好听的送至太庙封存,不好听的往火里一扔了事,反正面子已经有了。
“大王胸怀广阔,小臣佩服。” 殿中的气氛稍好,昊仪也顺势收起了那咄咄逼人的锋芒。他微微抬手,身后的人手捧一个紫檀木匣上前两步。
“大王深明大义,顾全君臣大体,天子闻之,亦必欣慰。”昊仪的声音带着一种仪式般的庄重,“天子有赐,赏风韩国君玄圭玉璧一对,以彰忠悃,以示荣宠。”
木匣打开,丝绒衬底上,一对玉璧温润生光,形制古雅,玉质剔透,隐隐有云纹流动,确非凡品。这是大周天子赏赐诸侯的常例,既是安抚,也是重申君臣名分。
天子赏赐,诸侯要跪接。
韩骧恭敬地走下来,双膝跪地,双手接过木匣。
“谢天子赏赐。”
昊仪扶起了韩骧,请他归座。
韩博武的脸色却不太好。他知道,按姬瑞清退一步进三步的做派,他的儿子只怕也不会这么容易打发。
果然,等韩骧坐定之后,昊仪话锋一转,“另有一事,需劳烦太子殿下。”昊仪顿了顿,“顾承章胆大包天,犯下弑君重罪,乃国之大奸,天子必欲得之而甘心。据悉,此人眼下,正藏匿于太子府中。”
殿中刚刚松弛些许的空气,瞬间再次凝固。所有风韩官员的目光,齐刷刷投向王座侧方的韩博武,面带惊讶之色。
他们是朝中的高官,对江湖上的事情,全然不了解。
韩博武猛地攥紧了扶手,望向昊仪, “大祭司何出此言?顾承章乃朝廷钦犯,我风韩亦曾张榜海捕,怎会藏于本宫府邸?此等无稽之谈,还是不说的好。”
“太子殿下,”昊仪不疾不徐,仿佛早已预料到他的否认,“明人面前不说暗话。老夫既敢在这执明殿上,在大王面前直言,自有确凿凭据。实不相瞒,灵台一直关注此贼消息。先是在苍楚露头,后进入幽魏邙山,其后踪迹,便消失在终南灵脉;不久前,又出现太子府东侧。殿下,还要老夫一一列举么?”
昊仪每说一句,韩博武的心就往下沉一分。对方掌握的情报,竟然如此细致入微。是府中出了内鬼,还是对方的手段真的鬼神莫测?
他强自镇定,冷笑道,“大祭司所言,尽是揣测之词。此等罗织,未免可笑!”
昊仪的语气平淡,却压力重重,“太子殿下乃国之储贰,明理知义,当知包庇弑君逆贼,是何等罪名。此贼不除,天子不安,天下不安。殿下又何必为了一己私谊,置大义于不顾,置风韩于险地?”
“我不知道什么顾承章,也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就告诉你一句话,我府上,没有这个人。”
昊仪目光深邃,淡然一笑,说道,“他刚刚和殿下用了膳,怎么能说没有这个人?”
此言一出,要不是膝盖粉碎,韩博武只怕已经站起来了。他目光如刀,一字一顿地问道,“你、说、什、么?!”
“我说,”昊仪对他杀人的眼神视若无睹,“太子殿下,恩义再重,重不过君臣纲常,重不过天下法理!顾承章刺杀陛下,证据确凿,天下共知。此等大逆不道之徒,人人得而诛之。你庇护他,便是与天下为敌,与天子为敌。风韩虽强,可能挡天下悠悠之口?可能抗天子雷霆之怒?”
“昊仪!”韩博武怒极,直呼其名,“我问你,他为什么要刺杀先天子?动机呢?口口声声说他弑君,证据呢?”
此言一出,满殿哗然。不仅风韩官员变色,连昊仪身后的太学宫修行者也都睁开了眼睛,精光闪动。
“逆子!住口!”一直沉默的韩骧,终于厉声喝止。他面色铁青,胸膛起伏。韩博武盛怒之下,口不择言,刚刚的话,替顾承章辩护,就等于变相证实了昊仪的话,将风韩推到了危险的境地。
有些事,可以做,却不能说。
韩骧深吸一口气,看向昊仪,沉声道,“大祭司,太子年少气盛,又重伤在身,情绪激动,言语无状,还望海涵。”
昊仪深深看了韩博武一眼,对韩骧拱手道:“大王,是非曲直,自有公论。顾承章刺杀天子,此乃铁案,已由天子钦定。无论其动机为何,此例一开,以下犯上,秩序崩坏,天下必乱。天下秩序,正在于此。请大王明鉴。”
秩序才是问题的核心。无关对错,只在秩序。
韩骧看了一眼身旁的儿子。
韩博武紧抿着嘴唇,脸色因泛红,眼神里满是愤怒与痛苦,还有一点被父亲呵斥后的委屈。
韩骧心中暗叹一声,做出了决断。风韩在七大诸侯中居末,又有玄秦虎视眈眈,幽魏有拿走河西广袤之地,内部诸多权贵也并非铁板一块。此时,绝不能与天子彻底撕破脸。一个顾承章,救过太子的命、给了儿子最梦寐以求的天工匣,确实是个人才,但相比起整个风韩,他必须被舍弃。
“太子,如果顾承章在你府中,交人。”
“父王!”
“交人!”韩骧怒目圆睁。
执明殿内寂静一片,只有韩博武急促的喘息声。
少臣丁仲站了出来。
“大王,臣有事启奏。”
“讲!”
“据臣所知,太子府内没有什么叫顾承章的人。”
“嗯?”韩骧眼神错愕,“你说什么?”
昊仪眉头一皱,正要说话,丁仲抢先说道,“回大王,苍楚举行百年未遇的证道大会,选举新一任少司命。臣执掌少臣府,与苍楚司命府叫法不同,职能却一样,因此,两府交往甚密。逢此盛会,臣自然也要前往出席。归国途中,遇到一少年,自称苍楚巫祝,也姓顾,却不叫顾承章叫顾思灵。臣与之有缘,相谈甚欢,发现此人果然有才,便荐入太子府内……”
“顾思灵就是顾承章!”昊仪忍不住打断了他,“思灵,就是思念灵萱的意思。灵萱,就是顾承章的小师妹!”
“哦。”丁仲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原来如此。是臣昏聩,居然引狼入室。臣荐人不当,识人不明,致使太子受人蒙蔽。臣自请革去少臣之职,请大王发落。”
说完,丁仲跪了下去,静待韩骧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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