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府核心的白光渐渐褪去,露出一个巨大的天然溶洞。
洞顶垂落着无数晶莹的钟乳石,每根石尖都悬挂着一面青铜镜,镜面映出千百万个陈九河与林初雪的倒影。
洞穴中央矗立着九根盘龙柱,每条龙的瞳孔都由青铜镜碎片镶嵌而成,正中央的祭坛上供奉着一面裂成九块的巨大镜盘——那才是真正的归葬镜本体。
“娘说的没错,”林初雪触碰最近的一面悬镜,镜中的倒影竟自主行动起来,“这里不是镇压九婴的牢笼,而是看守人心的镜宫。”
陈九河手中的归葬镜碎片突然变得滚烫,与其他悬镜产生共鸣。
所有镜面同时映出二十四年前的场景:林阿玲跪在祭坛前,将婴儿的脐血滴入镜盘裂缝。戴斗笠的男人突然出现,手中的桃木杖刺穿她的肩膀——
“看清楚了吗?我的好徒弟。”
现实中的祭坛后走出藏青唐装的男人,他掀开斗笠,露出左脸的蜈蚣状疤痕。
陈九河呼吸一滞——这人竟是父亲生前最信任的考古搭档,十年前宣称意外坠崖的吴教授。
吴教授抚摸着祭坛上的裂痕:“你娘太固执了。当年若肯用双生子的魂完全唤醒九婴,早就能掌控长江水脉,何至于让这么多人白白送死?”
洞顶的悬镜突然全部转向,映出不同年代的惨剧:1983年移民船倾覆、1998年洪水决堤、甚至包括陈九河父亲所谓的“意外溺亡”——每场灾难背后都有河伯会操纵的痕迹,而吴教授始终站在阴影里。
“你爹发现了真相,只好请他永远闭嘴。”
吴教授抬手轻挥,两面悬镜碰撞出刺耳的声响。镜中浮现出陈九河父亲被推入江心的画面,凶手手腕上的船锚纹身与吴教授的一模一样。
林初雪突然发出痛苦的呻吟,活尸脉的青纹如藤蔓般爬满全身。
祭坛上的镜盘裂缝中渗出黑雾,凝聚成九婴的虚影。
与之前不同的是,这次出现的九婴竟有半身呈现出林阿玲的轮廓——她被封印的魂魄正成为九婴复苏的养料。
“娘还在挣扎!”陈九河举起归葬镜碎片,镜光射向祭坛。
碎片与镜盘产生强烈吸力,险些脱手飞出。
吴教授冷笑着敲击桃木杖:“没用的。除非双生子自愿献祭,否则谁也打不破这面镇魂镜。”杖头的蛇纹钻出,化作九道黑索缠向林初雪,“既然你不肯合作,就让这丫头先成为九婴的一部分!”
千钧一发之际,所有悬镜突然映出同一个场景:林阿玲临终前将半块玉佩塞进婴儿襁褓,低声嘱咐奶娘:“等孩子们成年,带他们去白帝城找吴......”画面在此定格,吴教授惊恐的脸在每面镜子里扭曲变形。
“原来是你!”陈九河猛然醒悟,“娘托付的人就是你!是你调换了阿雪的出生记录!”
洞顶传来爆炸声,苏璃带着潜水小队破开岩壁突入:“吴天明!你涉嫌策划多起谋杀案,立即投降!”
强光手电照出吴教授惨白的脸,他腰间露出的一串钥匙上,赫然挂着与冷藏柜女尸身上相同的船锚吊坠。
九婴虚影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整个水府开始崩塌。
吴教授狂笑着跳上祭坛,将桃木杖插入中央镜盘:“既然都到齐了,就让你们见识真正的九婴复苏!”
镜盘裂缝中迸发出漆黑的光柱,林初雪被无形之力拽向光柱中心。
陈九河扑过去抓住她的手,归葬镜碎片灼烧着两人的掌心,鲜血滴入镜盘裂缝竟发出金石相击的清音。
“镜子的真相...”林初雪忽然睁大眼睛,活尸脉的青纹如电流般汇入镜盘,“它不是镇器,是契约!陈家世代与长江签订的共生契约!”
所有悬镜应声破碎,碎片在空中凝聚成完整的归葬镜真身。
镜背浮现出密密麻麻的古篆,记载着陈家作为“守镜人”的真正使命:不是镇压九婴,而是平衡自然之力。
九婴本就是长江水脉的化身,因人类肆意破坏才陷入狂暴。
吴教授身上的船锚纹身开始燃烧,他惨叫着跌入镜盘裂缝:“不可能!河伯会的记载明明说九婴能操控江水......”
“操控自然的代价,就是被自然反噬。”
陈九河握住林初雪的手,两人腕间的血脉通过镜面相连。
归葬镜发出柔和的青光,九婴虚影渐渐平息,显现出长江水脉的真实形态——一条由亿万水滴组成的巨龙。
镜光扫过之处,崩塌的水府开始自我修复。
苏璃趁机给吴教授戴上手铐,他腰间的船锚钥匙在镜光中化作齑粉。
当最后一道裂缝弥合时,归葬镜缓缓沉入祭坛。
镜面映出的不再是过往幻影,而是长江流域的实时景象:
渔船在江面航行,候鸟掠过湿地,移民新村的炊烟袅袅升起——那些曾被河伯会利用的悲剧,正在时光中慢慢愈合。
林初雪轻触重新平静的镜面,感受到母亲残留的温暖:“娘选择成为镜灵,不是为了镇压,而是为了守护这份平衡。”
洞顶传来江水的涌动声,修复完成的水府正在上浮。
陈九河拾起祭坛上最后一块镜片,上面刻着父亲未完的遗言:
“水脉即命脉,守镜即守心。”
晨光从重新开启的甬道口洒落,映亮洞壁数千面新生的悬镜。
每面镜中都跃动着长江的浪涛,仿佛整条江水都浓缩在这方天地之间。
返回水面的路上,陈九河最后回望缓缓闭合的镜宫。
在光影交错的刹那,他看见母亲的身影在镜中微笑颔首,她的发间别着永不凋零的野菊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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