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翠兰揣着那两百块钱,像揣着块烧红的炭,一路小跑出了县城主街。麻绳绑着的鞋底拍打着青石板,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像某种慌乱的节拍。
她在城南破败的汽车站找到了张磊。这小子蹲在候车室角落,头发油腻打绺,身上的夹克沾满污渍,袖口破了洞,露出里面发黄的棉絮。
“妈,钱呢?”张磊抬起头,眼睛里全是血丝。
张翠兰把揉成一团的钞票塞进他手里,手指还在抖。张磊急急数了一遍,脸色变了:“就两百?不够啊!他们说要三百,少一分都不行!”
“只有这些了。”张翠兰的声音很虚,“苏晚那死丫头……她让我当街跪着,把以前那些事全说出来了。那么多人都听见了……”
张磊没听她后面的话,只盯着钱:“还差一百,怎么办?”
“能怎么办?买票走啊!去南方,找活儿干。”张翠兰扯他袖子,“快,去买票,今天就走。”
张磊甩开她的手,眼神突然变了:“妈,苏晚现在那么有钱,店铺开着,厂房租着,听说还要做外贸……她才给你两百?打发叫花子呢?”
“你别想那些!”张翠兰急了,“你没看见她那眼神……跟要吃人似的。她说了,这是最后一次。”
“最后一次?”张磊冷笑,“她一个丫头片子,吓唬谁呢?咱们是她婶婶、是她堂弟,打断骨头连着筋。她再有钱,也得管我们!”
他站起来,拍了拍裤子上的灰:“走,再去找她。两百不够,起码得五百。”
“张磊!”张翠兰尖叫,“你别犯浑!”“别去了!”张翠兰拽他胳膊。
可张磊已经朝车站外走了。他走得很快,脚步虚浮,但方向明确——回县城主街,回“晚绣坊”。
苏晚正在教小丽锁扣眼的新针法。
午后阳光斜照进店里,在缝纫机台上切出明亮的光块。她手里捏着块卡其布边角料,针线在布料间穿梭,针脚细密均匀。
“这样走针,扣眼边缘才不容易脱线。”苏晚放慢动作,“外贸订单对这个要求很高,线头长度不能超过三毫米。”
小丽凑近了看,鼻尖几乎碰到布料:“老板,你连这个都懂?”
“学来的。”苏晚剪断线头。前世在制衣厂,她因为扣眼锁得不好被扣过钱,后来偷偷练了整整一个月。
“外贸单子要求严,线头不能冒出来。”苏晚剪断线,“差一毫米都不行。”
店门就在这时被粗暴地推开了。
张磊站在门口,背光看不清脸,但喘气声很重。他大步走进来,直接冲到柜台前:“堂姐,钱不够。”
苏晚放下针线,慢慢站起身:“我说了,两百。”
“两百哪够啊!”张磊声音拔高,“我欠的是三百!咱们是一家人,你就不能多给一百?”
“一家人?”苏晚绕过柜台,站到他面前,“十九岁的一家人,该蹲在车站等妈妈跪着要钱还赌债?”
张磊脸一红:“你……你管我!你现在有钱了,三百块对你算个啥?”
“对我算个啥?”苏晚盯着他,“对我算每早四点起床摆摊,算被雨淋湿的货,算针扎破手流过的血。对你呢?是牌桌上的赌注,还是小饭馆的酒钱?”
她从柜台最底下抽出个旧纸袋,解开系着的麻绳。
第一样是张发黄的当票。纸脆得快碎了,但“赤金镯一对”“张翠兰”几个字清清楚楚。
“这是我妈的嫁妆。”苏晚声音很平,“你妈偷出去当的。镯子早化了金水,没了。”
第二样是本小学生用的练习簿。翻开的那页用铅笔歪歪扭扭写着:“十月八号,张磊买新书包,婶婶给两块。十月九号,我和奶奶买米,花五毛。”
“我辍学那年记的账。”苏晚说,“你妈说家里穷,每月只给十块生活费。可光给你买零食买衣服,一个月就不止这个数。”
第三样是个小红布包。打开,里面是一小撮用红绳系着的头发,已经枯黄了。
“这是我爸临走前剪的。”苏晚说,“按老规矩该长子收着。你妈趁乱拿走了,说能镇宅。后来奶奶病重想看,她说找不着了。”
三样东西在柜台上一字排开。午后阳光照在上面,旧纸张泛起毛边。
张磊盯着看,嘴唇动了动,没出声。
“两百块,是我最后的耐性。”苏晚把东西收回去,系好绳子,“拿着它,买车票,离开这儿。永远别再回来。”
她顿了顿,声音冷下来:“要是你觉得不够,我就把这些复印一百份,贴满县城大街小巷。也可以送到派出所,告你们偷东西。你妈今天当街说的那些话,左邻右舍都听见了,都是人证。”
张磊后退一步,脚跟磕在门槛上。
“选吧。”苏晚看着他,“拿钱走人,从此两清。或者留下来,咱们把这些年的账一笔一笔算明白。”
阳光移过来,照在张磊脸上。他额头冒出汗,在太阳下亮晶晶的。站了足足半分钟,他转身,几乎是跑着冲出了店门。
苏晚站在原地,听着脚步声远去。她握着纸袋的手很稳,只是指尖有点凉。
小丽小声问:“老板,他真会走吗?”
“会。”苏晚把纸袋锁回抽屉最底层,“因为他知道,我说到做到。”
窗外飘来烤红薯的甜香。苏晚坐回缝纫机前,重新拿起针线。这次绣的是缠枝莲——老话说,这花样断了能再生,枯了能再发。
针尖穿过厚实的卡其布,“嗤”的一声轻响。丝线拉紧,在光下泛着温润的色泽。
一针,一线。
旧线断了,新线接上。而她要绣的,是自己往后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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