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翠兰收到判决书的那天,看守所的窗外飘着细雨。
她把那份文件拿在手里很久,才慢慢翻开。无期徒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几行黑字印在纸上,像刻进了她的余生。
女警站在一旁:“你有十天上诉期。”
“不上诉了。”张翠兰的声音很轻,“我认。”
她问起儿子张磊。女警告诉她,通知已经寄到户籍地址,但没有人来联系看守所。
“他应该……应该知道我在这儿的。”张翠兰低头看着自己的手,那双手做过饭、缝过衣服,也倒过毒药、点过煤油。
“你有没有话要带给他?”女警递过纸笔。
张翠兰握着笔,想了很久。墨水在纸上洇开一小块,她才开始写:“磊磊,好好做人。妈错了。”
字歪歪扭扭的,像她这辈子的路。
三天后,押送车开往女子监狱。车子经过市区时,正是傍晚时分。街灯一盏盏亮起来,照着下班回家的人群。张翠兰透过铁窗,看见一个母亲牵着孩子过马路,孩子手里拿着,笑得眼睛弯弯的。
她忽然想起很多年前,大哥大嫂还在的时候。有次过年,她带着张磊去拜年。大嫂给了苏晚和张磊一人一块糖。苏晚剥开糖纸,先把糖递给妈妈:“妈妈吃。”
大嫂笑着摇头:“晚晚自己吃。”
那时她看着,心里有些不舒服。凭什么大哥家的孩子就这么懂事?凭什么他们过得那么好?
嫉妒是颗种子。种下了,就会自己生根发芽。
车子驶出市区,雨停了。西边的天空露出一抹晚霞,把云染成淡淡的粉色。张翠兰看着那片天空,忽然想起大嫂最喜欢粉色。有件粉色的衬衫,是大嫂结婚时穿的,领口绣着小小的梅花。
那件衣服,后来被她拿去当了。
“后悔吗?”坐在对面的女警忽然问。
张翠兰愣了愣,缓缓点头:“后悔。”
“后悔什么?”
“后悔……”她顿了顿,“后悔没有在对的时候后悔。”
车子开进监狱大门时,天已经黑了。高墙上的探照灯扫过来,在车身上投下刺眼的光。铁门缓缓打开,又缓缓关上。沉闷的响声在夜色里回荡,像某种终结。
手续办得很快。换囚服、登记、分配监室。张翠兰抱着领到的生活用品,跟着管教走进长长的走廊。两侧是一间间铁门,有的开着,能看见里面简单的床铺和桌子。
她的监室在走廊尽头。六人间,已经住了五个人。管教简单交代了几句,把门锁上了。
那晚,张翠兰躺在窄窄的床铺上,盯着天花板。房间里很安静,能听见远处监狱工厂夜班机器的轰鸣声。那声音规律而沉闷,像心跳,也像倒计时。
她想起小时候在乡下,夏天的夜晚也能听见蛙鸣。那时候她最大的烦恼是明天要早起割猪草。单纯的日子,怎么就一去不返了呢?
眼泪顺着眼角流下来,渗进枕头里。她没有出声,只是静静地看着黑暗。
同一时间,苏晚在工厂的办公室里核对账本。
小丽敲门进来,把手机递给她:“晚晚姐,新闻推送。张翠兰今天入狱了。”
苏晚接过手机看了一眼。简短的报道,配了一张监狱大门的资料图。她看完,把手机还回去。
“知道了。明天要发的那批货,包装检查过了吗?”
“检查过了,都合格。”
“好,早点休息吧。”
小丽离开后,苏晚走到窗前。工厂的院子里亮着灯,几个下晚班的女工正结伴往外走。她们说笑着,商量着明天谁带什么菜来中午热着吃。
平凡的生活,温暖的烟火气。
这就是她用尽全力守护的东西。
手机震动,陆衍发来消息:“睡了吗?”
“还没,在工厂。”
“我来接你?”
“不用,我骑车回去就好。你早点休息。”
放下手机,苏晚继续工作。账本上的数字清晰明了,一笔一笔,记录着工厂的成长。从摆地摊的两块钱,到现在的外贸订单,这条路她走得艰难,但每一步都踏实。
快十点时,她关灯锁门。骑着自行车穿过安静的街道,夜风清凉,带着初夏特有的草木香气。
到家时,奶奶已经睡了。桌上留着字条和温在锅里的粥:“晚晚,记得吃晚饭。奶奶先睡了。”
苏晚盛了碗粥,坐在桌边慢慢吃。白粥配着小咸菜,简单却温暖。吃到一半,她忽然想起什么,起身从抽屉里拿出一个铁盒子。
里面是母亲留下的几样东西:一枚顶针、几缕彩线、还有那张旧照片。
照片上,父母笑得温暖。那时候他们还不知道,生命即将走到尽头。
苏晚轻轻擦去照片上的灰尘。
“爸,妈,”她低声说,“今天张翠兰入狱了。你们的仇,报了。”
说这话时,她以为会有大哭一场的冲动,或者长舒一口气的释然。但都没有。心里很平静,像一片湖水,经历了狂风暴雨后,终于恢复了宁静。
她把照片放回盒子,收好。然后继续喝完碗里的粥,洗了碗,洗漱睡觉。
躺在床上时,月光从窗帘的缝隙照进来。她看着那片光亮,忽然想起前世坠楼的那个夜晚。也是这样的月光,冷冷的,照着她下坠的身体。
那时候她在想,如果有来生……
现在,来生就在眼前。
她翻了个身,闭上眼睛。明天还要早起,工厂有批新样品要打版,学校还有模拟考试要准备。生活很忙,但忙得充实,忙得有希望。
窗外的天空,星星一颗颗亮着。
那些星星,很多年前就在那里了。
很多年后,也还会在那里。
而她,终于可以安心地睡去,不再被噩梦惊醒。
因为天,快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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