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云霄走了,但毕竟给明岳留下了点儿钱,能让明岳学会写名字的钱。不久,江鱼户就把明岳送进了村里的私塾。
村里有两所私塾,一所是大财主申家办的家塾,申家在本村儿是大户儿,族人众多,学生多是本族子弟和村里生活比较富裕人家的子弟。私塾先生是外请的老先生,据说曾是前朝的秀才,满腹经纶学富五车甚是博学。
一所是一个跌打郎中于先生办的私塾。于先生原不是本地人,是随母亲改嫁来到这个磨石口村的,父母去世后田地都给了父亲前妻的儿女,没给他留下一亩一垅,只给他留下了一座临街的小宅院儿。
于先生身上有几样本事儿,除了能做跌打郎中外,还会给人看相、测字、起名字,给人家看阴阳宅看风水。由于于先生幼年起上过多年私塾,也算是有学问的人。平时帮人代写书信,村里人婚丧嫁娶代写账目,年节帮人写个春联都是于先生的乐事,再从中挣点儿小钱儿混顿饭吃蹭顿酒喝也算圆满。
但是于先生虽顶郎中之名却还是喜欢做个教书先生,他认为自己无论从事什么行业都不如向人传道授业解惑更有成就感,更有人生价值。他知道自己学问不深知识不广,但是村里、身边的人大都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对于这些农民对于这些农民的孩子来说能简单认识几个字,能简单写几个字都是人生品质的一个大的飞跃。
于先生的私塾和村内的申家家塾截然不同。
不同有两点:一是教学时间不同,申家家塾是‘长学’,每年农历正月半开馆,到冬月才散馆,私塾的先生有名望,其教龄也长,学生的学习时间也得好几年,学生学习的时间长,学习的内容就多。
而于先生的私塾属于‘短学’,学习时间一般是一至三个月不等。对学生的要求就是能写一些日常的用字,认识些字,学成之后能简单阅读、简单书信、能简单记账即可。还有,于先生的私塾,只上上午半天课,下午于先生还要从事跌打医生、给别人看阴阳宅等其他职业,真正做到了兴趣和谋生两不耽误。
二是教学对象不同。申家家塾的学生来源自不必说,于先生的学生大多是普通农家子弟。学费可以是现金,也可以拿些米面杂粮甚至蔬菜瓜果充当,当然如果学生家里实在拿不出什么东西来交学费的。只要有学习的愿望,也可以来到于先生的私塾学习,于先生从来都是一视同仁。
明岳是于先生最喜欢的学生,他聪明、勤奋、执着,无论是识字习字还是诵书都能够很好地完成于先生的教学要求。明岳不仅课上认真听讲专心学习,课下更是下足了功夫。在放羊的时候,在田里帮着大人劳作的时候,他都会利用闲暇之余,拿木棍儿在地上比划着练字,背于先生让背的文章。
在短短三个月的时间里,明岳熟悉掌握了用毛笔在麻纸上书写文字,认读了将近二百多个日常用字。在习练中践行着于先生讲的‘凡写字,未问写得工拙如何,且要一笔一划,不可潦草。凡读书……须要读得字字响亮,不可误一字,不可少一字,不可多一字,不可倒一字,不可牵强暗记,只是要多诵遍数,自然上口,久远不忘’的读写要求。
三个月的私塾学习就要结束了,于先生自是舍不得明岳,认为明岳天性聪颖悟性极高是块读书的好苗子,可惜造化弄人不得其志。于是送了明岳《千家诗》、《增广贤文》、《幼学琼林》等几本儿蒙学书,并借用《三字经》中的一句话对明岳说道:“为学者,必有初。小学终,至四书。孝经通,四书熟。如六经,始可读。经子通,读诸史。考世系,知终始。’明岳你这三个月的学业也只是学了皮毛,还要学习的知识太多了,你回去以后先把我送你的这几本书背会背熟,字要能写。三个月的学习时间太短,以后全靠你自觉自习了,有什么不懂的需要请教的,随时来上门找我,我虽不才,愿为你这个可塑之才尽微薄之力!”
面对于先生的嘱托与厚望,明岳含泪向于先生深深地鞠了三个躬。
虽然只有短短三个月的私塾学习,但是对于明岳的思想却产生了极大的影响。他不同于别的上私塾的孩子对私塾的学习生活感到枯燥无味,只是为学会写字识字而已,明岳更多是从学习内容中体会到了有关宇宙、物理、人情、世故的道理。
他告诉自己,他不能安于现状,他需要有自己的想法和人生追求。私塾学习虽然结束了,但是明岳的自我学习并没有停止。他不仅背会了于先生送给他的几本书,书中的字也做到识的记得写得,对于字义词意、人文典故也主动在闲暇时上门向于先生解惑探讨。
对于明岳来说,于先生不仅是自己的老师,更是益友,是有人格魅力的长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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