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岳用手摸了摸兜儿里那个马警官给的钱,心里暖呼呼的。他舍不得住店,吃还没一口呢,再说大伯李云霄能不能找到还另说着呢。
明岳继续坐在路边打盹儿,时间一点点儿流逝。明岳根据更夫打更的时间测算差不多五更天的时候才起身直奔了天桥儿鬼市儿。
等明岳走到天桥儿鬼市儿的时候那里已经是人头攒动、喧嚣不已了。卖货的拿着灯笼,淘货的举着灯笼,从远处看光亮幽幽,往来穿梭的身影飘忽不定,真不愧为‘鬼市’一说了。
卖家们地上铺的油布上摆放兜售的物件真是包罗万象、应有尽有:名人字画、古籍善本、陶瓷器皿、奇石奇木、古币玉器、牙雕铜器等等,甚至连环画、烟标、火花、鼻烟壶这样的小玩意儿也多不胜数。
当然,‘鬼市儿’之所以红火有一个很重要原因就是交易的玩意儿比较稀奇。除了很多是盗窃之物见不得光外,还有早期时有很多皇室贵族的纨绔子弟偷取家里的古玩珍宝,白天见不得人只能晚上交易。另外,有些奸商会趁着黑夜卖一些见不得人的赝品。这些都是为了规避白天的风险。这李云霄早先的盗墓品多是在这‘鬼市’中暗中销售赚取钱财的,所以是‘鬼市’的常客。
人们三五成群,或品玩鉴定,或砍价聊天,或相互私语,在灯光交错的街上显得神秘兮兮。这天桥鬼市儿较周边地区还在沉睡的人们,仿佛两个世界,一个是沉浸在梦里的世界,一个是喧嚣交易的世界。
明岳一个摊位一个摊位地找,一个有灯笼点亮的地方一个有灯笼点亮的地方寻。他在这鬼市里兜兜转转几个来回,直到天色已经蒙蒙亮了,鬼市儿散场了依然没看见伯父李云霄的影子。
对,伯父李云霄还说过常去摆摊儿的地方有琉璃厂厂甸东的火神庙,明岳便迈着沉重的步伐往火神庙方向走去。
此时,天上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雨滴打在了明岳的头发上、脸颊上、衣服上,他又冷又饿又困又累,一股悲凉涌上明岳的心头。
明岳踉踉跄跄地走在大街上,那火神庙会有大伯吗?住都不住那边了!他有些彷徨了,他有些绝望了,他笑了,直到笑出了眼泪,眼泪和着雨水流到嘴里,咸的,更是苦的。
这时秋雨由雨滴逐渐地变成了一道道雨线,明岳冷得受不了,赶紧躲到路旁一家门楼下躲雨。他靠着门坐在台阶上蜷缩着身子闭上了眼睛,他累了,身子累,心更累。
找不到大伯李云霄,他唯一的退路是回到那磨石口村,可他怎么回到那本不是自己家的家啊!
明岳想起了两年前自己从磨石口村刚出来时的雄心壮志,再想想现在自己的惨状,自己怎么有脸回去啊!
明岳本想着自己攒点师傅师娘给的零用钱,攒够十块钱就回磨石口村去看看姑姑、姑父,把钱给他们,让姑姑、姑父知道,他虽然学徒没工钱,但是心里还是想着他们的,还有那玉欣……
如果不能回磨石口村,要回就去门头沟山里找表哥瑞琪下窑挖煤去……还有找那个叫马智飞的去报仇?自己这种情况怎么去报仇?对去当土匪,去山里当土匪!他听伯父李云霄说过,宛平城里有一个人被人欺负结果去西山当了土匪,夜里下山屠了仇家全家,把尸体扔进了永定河……
想着想着明岳的眼睛便睁不开了,晕晕乎乎地睡了过去……他做了个梦,梦见自己回到了磨石口村。他结婚了,结婚的对象是吴玉欣,他把盖着红盖头的玉欣扶进了洞房。两个人在婚床上面对面坐着,他拿起木尺,轻轻地挑开了玉欣头上的红盖头,两个人四目相对,看着看着,玉欣笑了,笑着笑着就变成了另外一个女子……
“喂!喂!醒醒!醒醒!”
正在睡梦中的明岳感觉到有人在喊自己,在推搡自己。他赶紧睁开了眼睛,发现眼前站着两个人,吓得赶紧站了起来。
“你这人怎么这样儿,大早上的就挡住人家门口,真够可以的!哎?你不是那个什么‘云宝斋’的小伙计吗?”
明岳听人这么吵吵,揉揉眼睛定睛一看,眼前的不是几个月前到店里询问翡翠镯子价格的那两位女子吗?那个和他吵吵的正是那位年长的女子。
而那位年轻的女子正撑着一把油纸伞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不过与那年轻女子四目相对之时,明岳惊异地发现,这个女子不是刚刚在梦中出现吗?可眼前并不是梦啊!那年轻女子见明岳望自己的眼神怪怪的,便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哦,我,我累了,在您家门口歇会儿,没想到就睡着了!”明岳赶紧鞠躬向这两位女子道歉。
“我看你啊,是来我家门口躲雨,躲着躲着就睡着了!”那个年长的女子一句戏语后,便咯咯笑了起来。
“我这就走,这就走!”明岳抬脚就想走,谁知那位撑着油纸伞的年轻女子用手轻轻拉了一下明岳的衣襟,却又赶忙把手缩了回去,明岳不解便怔怔地看着她。
“这雨还不小呢,一时半会儿指定是停不了的,你要走就拿着这把伞吧!”那个年轻的女子说罢就把手中的雨伞冲明岳递了过来。
明岳迟疑了,不敢接这把伞。
“哎呦,这大早晨的,一出门蹲着一个人,本来就吓人一跳,这又搭把伞,这小白脸儿,就是可人疼啊!”年长的女子看看明岳,又看看递伞的年轻女子嘴里调侃着。
“云姐,你还有心思调侃,咱们既然和人家相识也算是朋友,能帮就帮吗!”年轻的女子话语中带着嗔怒。
“好,朋友,给你就接着,别那么磨磨唧唧的,不爷们!”那年长的女子一把夺过年轻女子手中的伞,塞到明岳手中,“你拿着,赶紧走吧,还要我们送你一程不成?”
明岳手握着雨伞手足无措说话变得语无伦次:“谢谢!谢谢!我会还的,我会还的!”说罢就头也不回大步流星地上了马路。
‘阮逐流,对,唱花旦的阮逐流’!撑着油纸伞在雨中行走的明岳想起了冯茂儿曾经跟他说过的话,马上停住了脚步,回头向那家门口张望,却发现大门紧闭早已经没了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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