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废墟前的无名牌位与“女吊”皮影,如同一石投入死水,在乐平县衙内激起层层波澜。凶手的嚣张与精准,让每个人都感到脖颈后丝丝寒意。
“旧债未清,新戏开场。”苏砚反复咀嚼着这八个字。凶手在暗示,他的复仇名单尚未完结,下一场“演出”即将拉开帷幕。而观众,或许就是整个乐平县。
“查!马永盛与徐承安,二十年前与林远究竟是何关系?那场大火前后,到底发生了什么?”苏砚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冷厉,“重点查他们三人在林班子火灾前后的经济往来,人际变动!”
张茂领命,加派人手,几乎将乐平县翻了个底朝天。年代久远,取证艰难,但在重压之下,一些尘封的往事,还是被一点点撬开了缝隙。
数位当年与皮影行当沾边的老人,在衙役的再三询问下,终于吐露了一些模糊的记忆:
“林班主啊……手艺那是没得说,尤其是那出《幽冥录》,真是绝了!看得人后背发凉,却又挪不开眼……”
“徐承安和马永盛?当年都是林班子里的学徒,跟着林班主学艺的……”
“那场火?唉,惨呐……听说之前林班主好像得了本什么了不得的古戏本,宝贝得很,徐、马二人似乎……都挺眼热……”
“后来?徐承安接手了林班子大部分家伙事儿和人手,成了徐家班。马永盛好像分了点钱财,自己拉起了永盛班……”
零碎的信息,拼凑出一个令人心惊的轮廓:徐承安与马永盛,曾是同门师兄弟,皆师从林远。林家遭遇灭门火灾后,两人瓜分了林班的遗产,各自立业。而一切的导火索,很可能就是那本神秘的《幽冥录》!
弑师?夺宝?一场掩盖了二十年的背叛?!
苏砚被这个推测震得心神摇曳。若真如此,凶手的身份几乎呼之欲出——林家那场大火中“下落不明”的女儿,林晚晴!她侥幸逃生,隐忍二十年,如今归来,要向当年的背叛者索命!那“女吊”皮影,或许就是她自身的写照!
动机已然明朗,但证据呢?林晚晴如今身在何处?她一个女子,如何能精通这般诡谲的皮影杀人之术?那个声音嘶哑的外乡人,又是谁?
“苏大人,”静明道长蹙眉开口,“若凶手真是林晚晴,其心中怨毒积攒二十年,早已非同小可。她以《幽冥录》为引,以皮影为兵,每一步都算计精准,更像是一种……仪式性的报复。她不仅要仇人的命,更要他们在极致的恐惧中偿还罪孽。”
仪式性的报复……苏砚想起那些带有致幻效果的皮影,那特定环境下制造的恐怖幻象。这确实远超寻常仇杀。
“报!”一名衙役飞奔而入,“县尊,马永盛醒了!但……但他好像疯了!一直胡言乱语,说什么‘她回来了’、‘影子……影子活了’!”
苏砚与静明立刻赶往马家。
马永盛蜷缩在床榻角落,双目空洞,浑身颤抖,口中念念有词:“是她……是晚晴……她回来报仇了……阴差……锁链……来了……都来了……师父……师父我对不起你……”他时而痛哭流涕,时而惊恐尖叫,已然精神崩溃。
从他混乱的呓语中,苏砚勉强捕捉到关键信息:他确认了凶手的身份就是林晚晴!并且,他提到了“影子活了”!
“马永盛!”苏砚抓住他的肩膀,试图让他冷静下来,“林晚晴现在在哪里?那个外乡人是谁?!”
“外乡人?……不……不是外乡人……”马永盛眼神涣散,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是……是皮影……皮影成了精……她自己就是……就是最大的皮影……哈哈……哈哈哈……”他猛地推开苏砚,又陷入癫狂。
皮影成了精?她自己就是皮影?苏砚与静明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的惊疑。这是疯话,还是某种隐喻?
离开马家,苏砚心情更加沉重。马永盛虽指认了林晚晴,但其精神状况已无法提供更多有效线索。而林晚晴如同人间蒸发,找不到任何踪迹。
“道长,依你看,马永盛所言‘皮影成了精’,是何意?”
静明沉吟良久,缓缓道:“贫道曾闻,西南有巫蛊之术,可将人的生辰八字、毛发血液附于特定傀儡之上,辅以邪咒,可令其与傀儡产生诡异联系,甚至……在一定程度上影响其心神,操控其行动。若林晚晴精于此道,或许……她并非独自作案。”
傀儡?操控?苏砚脑中划过一道闪电!那个声音嘶哑的“外乡人”,会不会根本就不是一个完整的人?而是林晚晴制作的一个……受她操控的、披着人皮的“皮影”?!所以她能来去无踪,所以马永盛会说“皮影成了精”!
这个想法太过骇人听闻,但结合种种诡异现象,却又似乎是唯一合理的解释!
如果真是这样,那林晚晴不仅是在复仇,更是在演示一种她掌控的、恐怖的“皮影戏法”!她将自己隐藏在幕后,操控着一切。
“立刻张贴海捕文书,通缉林晚晴!重点排查城内所有与皮影、傀儡、巫蛊相关的行当和人员!”苏砚下令,尽管他知道,面对一个能制作“活皮影”的对手,常规手段效果有限。
就在县衙全力搜捕之时,乐平县城内,关于“皮影索命”、“林家冤魂归来”的流言愈演愈烈,人心惶惶,甚至影响了即将到来的秋社祭典筹备。
是夜,苏砚独坐廨房,对着摇曳的烛火,梳理着纷乱的线索。徐承安、马永盛、林晚晴、二十年前的恩怨、《幽冥录》、邪异皮影、致幻物质、傀儡操控……这一切交织成一张巨大的网。
凶手在林家废墟立下无名牌位,宣告“新戏开场”。下一幕,会在哪里上演?目标又会是谁?
他拿起那个从马永盛处带回的“判官”皮影碎片,在灯下仔细端详。皮影的关节连接处,那细若发丝的丝线,在光下泛着冰冷的光泽。
忽然,他目光一凝!在那丝线的末端,极其细微地系着一小截……几乎看不见的、深蓝色的丝线!
这不是皮影戏常用的丝线颜色!更像是……某种特定衣物的纤维!
凶手并非无迹可寻!她在操控皮影时,或许不小心,将自己的衣物纤维缠绕了上去!
“张茂!”苏砚猛地起身,声音因激动而有些沙哑,“立刻去查,乐平县内,谁家织造或是售卖这种深蓝色的、质地特殊的丝线!”
戏台已搭好,演员已就位。而他这个唯一的“看客”,必须在她下一幕戏开演前,找到幕后那只提线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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