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五,宫中设“赏梅宴”。
御花园西北角的梅林正值盛放,红梅似火,白梅如雪,暗香浮动,疏影横斜。皇后邀各府命妇、贵女赏梅,名义上是冬日雅集,实则是为年后开春的选秀做铺垫——太子妃之位空悬,各家都在暗中较劲。
林映棠本不想去。前日文华蒙学那场风波还未平息,周明轩回去后到处散布谣言,说她“妖言惑众,教坏贵女”。这个时候入宫,无异于自投罗网。
但皇后特意命女官传话:“王妃务必前来。有些事,需当面说清。”
话说到这份上,不去就是抗旨。
晨起梳妆时,林映棠特意选了身月白宫装,外罩银狐裘,发间只簪一支白玉簪,素净得几乎与满园红梅格格不入。陈晚为她整理衣襟时,低声道:“王妃,今日宴上,凡是入口之物,务必让奴婢先验。”
“我知道。”林映棠看着镜中的自己,眼神沉静,“今日这宴,是鸿门宴。”
马车驶入宫门时,雪又下起来了。细密的雪花落在梅枝上,红白相映,煞是好看。可林映棠无心赏景,她看见瑶华宫的宫女在梅林边走动,看见几位与周贵妃交好的命妇聚在一处低语,看见那些投向她的目光里,藏着毫不掩饰的审视与敌意。
宴席设在梅林中的“暗香亭”。八角亭四面垂着厚厚的锦帘,挡住了寒风,却挡不住暗香。亭内烧着地龙,温暖如春,与亭外冰天雪地仿佛两个世界。
林映棠的位置在皇后下首第三席,与周贵妃斜对。坐下时,她看见贵妃腕上那个金属计时器在袖口若隐若现,表盘上的细针无声转动,像某种不祥的倒计时。
皇后今日气色不错,含笑与众人寒暄。说了些冬日养生、梅花诗词的闲话后,话锋一转:“今日请诸位来,一是赏梅,二是……”她看向林映棠,“王妃前日在文华蒙学授课,本宫听说了。有些话,想当着大家的面说清楚。”
亭内霎时安静。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林映棠。
皇后继续道:“女子读书识字,明理自强,是好事。陛下也说过,‘教化女子,亦是功德’。王妃办学,是为天下女子谋出路,本宫支持。”
这话掷地有声。几位保守派命妇脸色变了变,却不敢反驳。
周贵妃忽然轻笑:“皇后娘娘说得是。臣妾也觉得,女子读书是好事。只是……”她看向林映棠,“王妃授课时讲的那些故事——花木兰代父从军,梁红玉击鼓战金兵,是不是太过……刚烈了些?小姑娘们听了,万一效仿起来,岂不是要乱了套?”
来了。林映棠垂眸:“贵妃娘娘多虑了。臣妾讲这些故事,是让女子知道,这世间除了相夫教子,还有别的活法。至于效仿……”她抬眼,微微一笑,“若真有女子能如花木兰般忠孝两全,如梁红玉般保家卫国,岂不是我大靖之福?”
“说得好。”皇后赞许点头,“巾帼不让须眉,古来有之。本宫倒觉得,王妃讲这些,是开阔女子眼界,是好事。”
两相对比,高下立判。周贵妃笑容不变,眼中却冷了几分:“皇后娘娘圣明。是臣妾狭隘了。”她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忽然道,“对了,臣妾宫里新来了个西域点心师傅,手艺极好。今日特地让他做了几样点心,请诸位尝尝。”
她拍拍手,宫女端上三碟点心。一碟是金黄色的酥饼,表面撒着芝麻;一碟是雪白的奶糕,点缀着玫瑰花瓣;还有一碟是深紫色的果脯,晶莹剔透,看着就诱人。
“这是‘胡麻饼’、‘奶酥糕’、‘葡萄蜜饯’。”周贵妃亲自夹起一块胡麻饼,放到林映棠面前的碟子里,“王妃尝尝,这可是西域王庭御用的点心方子。”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块点心上。金黄的酥饼散发着诱人的香气,芝麻烤得微微焦黄,看着确实可口。
林映棠没有动。她看着那块点心,忽然想起前世——某次颁奖礼后的庆功宴上,也有这样“特地”为她准备的点心。那时她年轻,不懂人心险恶,吃了一口,当晚就过敏送医,错过了最重要的签约机会。
“怎么,王妃不敢吃?”周贵妃挑眉,“怕本宫下毒不成?”
这话说得半真半假,亭内气氛顿时微妙起来。几位命妇交换眼神,有的露出看好戏的神色。
林映棠笑了:“娘娘说笑了。只是臣妾近日脾胃不适,太医嘱咐饮食清淡。”她将点心碟轻轻推开,“这般油腻的点心,怕是无福消受了。”
“那就尝尝奶酥糕。”周贵妃不依不饶,又夹了一块雪白的奶糕,“这个清淡,用羊奶、蜂蜜制成,最是养胃。”
奶糕散发着淡淡的奶香和玫瑰香,看着确实清淡。可林映棠闻到了一丝极淡的、不属于奶制品的甜腻气息——是杏仁味?不,比杏仁更苦些……
是苦杏仁!氰化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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