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昭棠盯着那张伪造的车票,指尖轻轻摩挲着边缘。窗外夜雨敲打着玻璃,像十年前那个暴雨夜的回响。
她忽然想起父亲出事前最后说的话:“账不会说谎,人才会。”
一瞬间,所有的迷雾裂开了一道缝。
那半张被岁月揉搓得发黄的车票,像一枚尖锐的书签,插在沈昭棠与陈默川刚刚燃起的希望里。
邻市,明早六点。
这是一个拙劣却又残忍的谎言。
刘母用这种方式,将唯一的线索亲手掐断,既是保护女儿,也是向那股看不见的力量屈服。
沈昭棠沉默地将那张烟盒纸与车票残片并排放在桌上,两件物品,一个指向被严密看守的牢笼,一个指向虚无缥缈的远方。
它们共同构成了一张无形的网,将刘会计这个人证死死罩住。
“她们在拖延时间,也是在警告我们。”陈默川的声音打破了死寂,“鸿润地产敢这么明目张胆地软禁人,说明他们不怕我们找到刘阿姨。就算找到了,她也什么都不会说。”
沈昭棠的目光从那张写着“纺织路17号”的烟盒纸上移开,落在了墙上挂着的南阳县地图上。
她的视线没有停留在那个小区,而是缓缓滑向了地图中心,那个方正的、标注着“县政府”的建筑群。
就在这时,她目光微顿——街角那家24小时便利店的卷帘门后,一道缝隙中隐约闪过一点暗光,仿佛有双眼睛正静默地注视着这间亮灯的小屋。但她没停留,思绪已沉入更深的漩涡。
“人证的路,被堵死了。”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重新校准方向的坚决,“那就回到物证上去。他们能控制一个活生生的人,但控制不了十年间堆积如山的纸。”
她拿起手机,翻出一个许久未曾联系的号码。
备注是“王胖子”,照片还是大学毕业时几个人勾肩搭背的合影。
“你确定他会帮忙?”陈默川问。
小王,本名王斌,财政局档案室的管理员,一个在体制内以“安分守己”闻名的老同学。
“他胆子小,但心不坏。”沈昭棠拨出了电话,脑海中浮现出毕业聚餐那晚——王胖子喝得满脸通红,指着她说:“你要敢当记者揭黑幕,我就给你递材料!”如今她回来了,而他,还在那个屋檐下。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那头的声音带着一丝被惊扰的警惕:“喂?昭棠?”
“王胖子,是我。”沈昭棠开门见山,语气却放得轻松,“我这儿在整理防汛历史数据,需要查一下2018年以前的灾后重建资金拨付明细,电子档不全,想看看原始票据。方便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足足十几秒,只有微弱的电流声。
沈昭棠甚至能想象出小王此刻抓着电话、额头冒汗的样子。
“昭棠,这个……”小王的声音压得极低,仿佛身边有人,“最近局里在搞档案数字化,五年以上的旧账……清得很快。你懂的。”
“我懂。”沈昭棠的心沉了下去,“所以才急。就今晚,我不想惊动任何人。”
又是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
终于,小王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晚上十点半,档案室后面那条巷子,二楼的窗户我给你留条缝。别走正门,最近晚上总有人‘加班’。”他顿了顿,补充道,“有几本标记了‘封存’的账册,我下午找借口搬到角落里了。你自己……快点看。”
挂断电话,沈昭棠看向陈默川:“你留在外面,帮我们看着。”
深夜十一点,财政局大楼的侧影在夜色中像一头沉睡的巨兽。
沈昭棠和小王一前一后,借着手机屏幕微弱的光,闪身进了档案室偏门的窄窗。
一股浓重的、纸张与灰尘混合的霉味扑面而来,夹杂着铁皮柜锈蚀的气息,仿佛踏入一座埋葬记忆的墓穴。指尖触到账本封面时,粗糙的牛皮纸纹理刮过手套,泛黄页边如枯叶般脆硬。远处传来老鼠窸窣爬行的细响,混着老旧空调管道中滴水的“嗒、嗒”声,在空旷中回荡。
陈默川则隐蔽在街对面的一个公交站台阴影里,耳朵里塞着蓝牙耳机,与沈昭棠保持着通话。
他的目光如鹰隼,警惕地扫视着周围每一辆过路的车,每一个行走的人。风掠过耳际,带来远处便利店自动门开启的机械提示音,让他神经一紧。
档案室内,小王熟练地绕过几个红外线探头的死角,将沈昭棠引到最里面的一个铁皮柜前。
他吃力地搬开堆在上面的几个空档案盒,露出下面几本牛皮纸封面的厚重账册,封条上赫然印着“封存”二字。
“就是这些了,15年到17年的。”小王汗出如浆,压低声音,“昭棠,你最多半小时,他们那帮人说不准什么时候会回来巡查。”
沈昭棠没有废话,戴上从陈默川那里拿来的白手套,手指快速而精准地翻阅着泛黄的纸页。
每一页都记录着一笔资金的流向,从防汛物资采购到灾民安置补贴,密密麻麻的数字背后,是一个个具体的项目和负责人签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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