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总立刻对他说： “现在就问！”
“我没手机，”牛大力如实的回答，
陈总出自己的翻盖摩托罗拉手机递来过去；“用我的，”
牛大力握着还残留着对方体温的手机，快速拨出那串烂熟于心的号码。电话接通的瞬间，机床的轰鸣声顺着听筒传来，混着文庆略带沙哑的嗓音：“喂，你好，”
“师傅是我！”
“大力咋了？”
“那个工件他们不给钱？”
“哦，你给拿回来就行了，不管了，”
接着牛大力问：“师父！塑胶模顶针偏了十几个丝，中走丝切槽镶衬套能成吗？”
短暂的沉默后，文庆的声音变得慎重：“能做，但寿命撑不了太久。”
陈总迫不及待伸手要过电话：“师傅，能来现场帮忙看一下吗？我跟你这小徒弟在一块，”
电话里文庆犹豫了一下：“哦，好，你等我一下！”
四十分钟后，文庆蹬着叮当作响的二八自行车冲进车间。褪色的大裤衩沾着机油，趿拉的拖鞋随时要脱落，可当他布满老茧的手抚过模具表面，整个人瞬间变了模样。
他从车篮里摸出自己带来卡尺，动作行云流水，眯眼测量时眼角的皱纹里都透着专注：“镶件要分三次修正，误差必须控制在 0.02 毫米。”
陈总听完，脸上露出佩服的表情，这跟他想的方案是一样的，只不过这个修正量眼前这人就凭一把卡尺能量准，确实厉害。
富豪集团也许是；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或者他们也没了其他办法，竟然破天荒将价值百万的模具交给这对师徒修，更离谱的是，这个活文庆只报价四万元，这让一旁的刘课长和许经理俩人惊讶的相互看了一眼，那种难以置信的表情根本掩盖不住。
接下来的三天三夜，加工店的机床昼夜未停。飞溅的火花映照着文庆手把手教牛大力校准模具的身影，赵雅兰深夜送来的热汤驱散了师徒俩身上的寒冷。
当镶件严丝合缝嵌入模腔时，牛大力和文庆俩都松了一口气。
第四天破晓时分，天际刚泛起鱼肚白，牛大力和文庆已守在店门外。随着吊车钢索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几吨重的模具被缓缓吊起，分成上下两部分稳稳落在平板车上。师徒俩跟着颠簸的货车一路疾驰，穿过经济特区鹏城市林立的高楼，货车最终驶入富豪集团的蓝光厂区。
巨大的厂房大门缓缓升起，一号注塑车间内，七八十台大吨位注塑机如同钢铁巨兽般整齐排列，液压装置此起彼伏的嗡鸣声震得人耳膜发疼。
牛大力仰头望着足有两层楼高的机械臂，喉结忍不住滚动，这是他从未见过的工业盛景，金属冷光与机油气息交织，加上那一排排整齐的注塑机，这种视觉震撼是他从未见过的。
货车司机熟练地操作车载吊机，将模具部件缓缓卸下之后，文庆给了运费货车司机就开着货车离开了。
然而当富豪集团的模具师傅启动车间中央的巨型航吊时，空气骤然紧张起来。钢丝绳摇晃着吊起上模具，就在他们操作合模的一瞬间，导杆与轴承套碰撞出刺耳的刮擦声，巨大的金属部件在半空剧烈晃动。文庆的眉头瞬间拧成死结，牛大力甚至能看到师傅攥着安全帽的手都在轻微的颤抖。
“往左两公分！停！” 随着一声慌乱的指挥，航吊猛地制动，模具惯性下剧烈摆动，锋利的外模架，擦着操作台边缘划过，迸出一串刺眼的火花。牛大力的心也跟着提到了嗓子眼，那价值百万的模具若是磕碰到关键部位，所有努力都将化为泡影。
这下就连牛大力攥着安全帽的手也跟 沁出冷汗，看着富豪的技术员第无数次合模都没对准位置，意外让导杆与轴承套发出刺耳的刮擦声，牛大力心头一阵暗忖：‘我原以为自己学技术时间短，可跟着几个货比，自己还算是有些真本事的，看来师父教的都是真的！’
陈总领带歪斜地站在一旁，镜片后的眼睛布满血丝，时不时抬手抹一把额头的汗厉声吼道：“小心！千万小心！” 他的声音里带着破釜沉舟的颤抖。
文庆终于按捺不住，把安全帽往脑袋上一扣，大步上前时工装裤口袋里的游标卡尺叮当作响：“磨磨唧唧的，我来！”
师徒俩仿佛切换成车间里最默契的齿轮。
文庆单膝跪着，仔细的查看着落模的间隙，布满老茧的手精准扶住晃动的上模，牛大力费劲的拉着模具上绑着调整间距的绳子。“左，左一点就行，右边摆动一下，”在文庆细声的指挥下，牛大力用力的牵引着模具下落的方向，当导杆终于 “咔嗒” 嵌入轴承套的瞬间，整个车间的空气似乎都凝固了。他们又反复利用航吊开合模具三次，每一次金属碰撞的闷响都像心跳，直到确认分毫不差，才将模具吊装到注塑机上。
陈总突然转身冲出车间，皮鞋跟在地面敲出急促的鼓点。没过多久，金属楼梯传来密集的脚步声，十几位西装革履的外籍工程师簇拥着几位佩戴工牌的高管步入车间。
牛大力这才恍然，原来这套模具是为诺康手机的最后批量生产验收的。当注塑机吐出第一只手机外壳时，就看见老外们用游标卡尺反复测量，陈总佝偻的脊背在高管面前弯成谦卑的弧度。
第十三次试模后，蓝眼睛的老外工程师终于在验收单上签下花体签名。
陈总接过单据时，手背上的青筋随着颤抖的动作凸起。
陈总脸上堆满笑意，朝牛大力拱手：“多亏你们师徒俩，总算是顺利验收了！”
牛大力有些明知故问：“这套模具特别关键？” 实际上，牛大力早就看出这是款全新产品；只要外国客户签了字，陈总这关就算过了。更要紧的是，这套模具明显修得敷衍，用不了多久就得报废。他这么问，就是想套套话。
陈总没打官腔，坦诚道：“这款手机马上试产，后续还有 2300 万台的大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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