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堆里的纸星星
寒假第七天的清晨,雪刚敛了势头,巷口面包店的暖黄灯光裹着甜香,漫在结了薄冰的石板路上。
我攥着攒了一个周攒的几十块钱,排在买草莓雪媚娘的队伍里——林溪昨天发消息时,字里都裹着笑:“听说今天有限定草莓馅的!我九点在小区公园石凳等你呀~”
风裹着雪粒砸在脸上,我把冻得发红的手揣进羽绒服里,盯着前面人的背影数秒。排到我的时候,店员把热乎的雪媚娘装进塑料袋,我攥着袋口往怀里贴:“麻烦多套个袋子,别凉了。”怀里的温度浸透塑料袋时,我盯着手表笑了——还有十分钟到九点。
小区门口的香樟被雪压弯了枝桠,半树蓬松的白里,偶尔坠下一两片冻脆的叶,“嗒”地砸在石凳的残雪上——凳面还留着半圈浅淡的糖纸印,是上周她塞给我橘子糖时,随手按出的痕迹。
石凳空着,我刚把裹了两层塑料袋的雪媚娘放上去,袋面的哈气就凝了层细霜。
风突然卷着雪扑过来,香樟枝桠抖了抖,半捧雪碎落在铁门旁,像没接住的话。铁门里传来林溪的声音,带着点急:“妈,我落了练习册,回去拿一下!”紧跟着是她妈妈拔高的埋怨:“书法课还有十五分钟!来不及了。”
我往树后缩了缩,香樟的影子裹着雪罩在我身上。
看见林溪被拉着手往轿车走,书包带滑下肩膀,她另一只手攥着张折成小方块的纸——纸边露着点橘色,是她常用的荧光笔颜色,指尖掐得纸角发皱,连指节都泛了白。
路过铁门时,林溪猛地往我这边看,雪粒刚好砸在她睫毛上,融成细水珠挂着,嘴唇动的那一下,风裹着碎雪钻进我衣领,凉得我攥雪媚娘的手紧了紧,袋里的奶油已经开始软了。
“看什么呢!”她的妈妈跟着林溪的目光看了一圈,轿车的车门“咔”地合上,车窗蒙着层雾。
车开出去时,林溪扒着玻璃的指尖裹着点围巾没捂热的凉,在蒙着雾的窗上歪歪扭扭勾出半颗星星——指腹刚蹭到玻璃最凉的边,车就猛地进入公路上,雪粒子“簌簌”砸在车顶,没几秒就把那道浅痕盖得严严实实,像她指尖的温度从没落在上面过。
我攥着雪媚娘的手松了松,袋面的白霜化了点细水,浸得塑料袋皱成一团,凉丝丝的水汽渗进指缝时,喉咙里像堵了团沾雪的棉花。
这是早上绕路去街角铺买的,她昨天说“雪天吃甜的最暖”,现在盒子里的糯米皮该软得塌下去了。
直到轿车的影子彻底浸在巷口的雪雾里,我才盯着石凳发愣——风裹着松枝上的雪屑卷过来,细得像盐粒,打在我冻红的耳尖上。那张被她落在石凳上的小方纸,被风卷着打了个旋,裹着半捧松雪往雪堆里坠。
我蹲下去扒雪,指尖插进湿冷的雪层时,冻得一哆嗦,心脏跟着往下沉——像刚才看着她的车拐走时,空落落的慌。
可指尖碰着那张纸的瞬间,却摸到纸中间鼓起来的小夹层,掀开湿软的纸边,半颗橘色的纸星星漏出来,是她之前总偷偷塞我笔袋里的那种,折痕磨得边角都圆了,一看就是揣在口袋里揉了好久。
纸上用铅笔歪歪扭扭画着两个小头像:扎高马尾的小人叼着半块雪媚娘,旁边矮一点的小人攥着笔,下面写着“寒假作业第三页的题我教你”——雪水晕开了“教”字的最后一笔,像她闹别扭时翘起来的嘴角,软乎乎地勾着我的心。风又吹过来时,我把纸星星攥在手心,连指缝里的雪都跟着暖了点。
塑料袋里的雪媚娘化了,奶油从纸托里渗出来,粘得我手指发黏。
我盯着那颗纸星星,突然摸出手机——屏幕上还留着她半小时前发的“我马上到!”,我想打她写在围巾里的电话,拨到一半又按了挂断:我听见她那边的书法班的铃声,从听筒里模糊传出来时,我只发了两个字:“收到。”
那天晚上,我把化了的雪媚娘纸托叠好,和那颗纸星星一起夹进错题本。翻到最后一页时,果然看见五颗裹着糖纸的橘子糖,糖纸皱得像被捏了无数次。
我攥着糖,盯着手机里她回的“好~”,突然没了说话的勇气——我总怕自己说多了,会缠绕着我更多说不完的负面情绪,但我却又不知道怎么表达出来。
只是那时我没懂,少年人的“收到”太轻,轻得盖不住她藏糖时的慌张;而她的“好~”太软,软得裹住了没说出口的“我本来想跟你待十分钟的”。
雪又开始飘的时候,我把错题本抱在怀里,怀里的糖和星星,像雪堆里偷藏的暖,却没来得及捂热后来的冬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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